晚上下班以后,凌阳总是和几个要好的同学或者同事走到离工厂十分钟脚程的一家小小的餐厅去吃饭。那家小小餐厅和嘈杂的大马路有一段距离,价格也高于公司里的餐厅,但气氛幽静,炒菜也相当可口。店主是一对沉默寡言的夫妇,另外还有一个打工的女孩。今日就凌阳被班长英子安排加班,下班晚了,所以吃饭时就他一个人。当他独自坐在窗边的座位进餐时,有四个人走了进来。两男两女,穿着工衣,都十分干净、朴素。他们在靠近入口处坐下,望着菜单,商量了好一阵子,最后才由一个人汇整,转告那个打工的女孩。
这时候,凌阳发现有个女孩常有意无意地盯着自己看。这女孩剪得一头极短的短发,戴着一副墨色的太陽眼镜,一点都不好看;倒是很耐看。凌阳因为不记得自己曾见过她,便自顾自地吃着,但随即她却站起身走向自己。然后便一手支在桌子上,喊他的名字。
“你就是二楼一车间里的盐水注射几操作员凌阳吧?“
凌阳抬起头,再一次端详她的脸,但不管怎么看,就是不觉得眼熟。她看上去相当显眼,倘若见过,按理说是会认得才对。再说车间里喊得出凌阳名字的人也并不多。因为凌阳太普通。
“我能不能坐一下,还是待会儿有人会来?“
凌阳虽有些不解,但仍然摇头示意。“没有人来。请坐吧!“
于是她便大剌剌地拉出椅子,在他的对面坐下,从太陽眼镜后面直盯着凌阳,然后又将视线转向她的盘子。
“看起来很好吃嘛!“
“好吃呀!这里蛋炒饭挺好吃的。“
“嗯!“她说。“是太饿了吧,二楼的活都是挺累的。“
“是的,”凌阳道。“二楼是第一道工序,分解肉块,然后注射机注射盐水,然后拉滚揉车间装罐滚揉,真的挺累的。”
“习惯就好。”她笑道。
“嗯!”凌阳道。“习惯就好。”
“你在哪个车间?”
“我在一楼,天天看见你们推着车子从我们车间经过。”
“噢!”凌阳道。“一楼灌肠部机长?”
“Yeah!”女孩笑道,“你怎么知道?”
“有点眼熟,”凌阳笑道。“你点了什么?“
“通心粉。“
“通心粉也不错。“凌阳道。
“你的头发怎么留那么长?”她问。
“也不是很长呀,”凌阳用手拉拉发稍,“刚到鼻尖吗,还没你的长。”
“我毕竟是女孩子吗。”
“女孩子都是长发飘飘,”凌阳道。“你怎么这么短,假小子一样。”
“是呀!现在流行短发吗。”
“我看是先从你开始流行,”凌阳。“你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吧。”
“哈哈……,”她笑道。“你挺幽默的,我还准备替光头放姑子呢。”
“留长头发当道姑不也挺好吗?”凌阳道。
“那我留长发及腰能当什么?”
“新娘子了。”
“呵呵……”她爽朗的笑起来,满口的小白牙,不给牙膏代言真是可惜了,与她黑黑的肌肤相互辉映,闪亮闪亮,“不是新娘子,是仙女好不好,仙女头发都长。”
“仙女也要嫁人吗,也和新娘子差不多了。”
“仙女嫁你你敢要吗?”她笑道。
“怎么不敢?”
“你们班长比仙女还漂亮,你追她去,还没男朋友。”
“你怎么知道?”
“我是她姐,怎么不知道?”
“亲姐?”
“亲你个头啊,”她笑道。“她进厂三年了,我比她还早来一年,同一宿舍,上下铺,有时我不想往上铺爬了,就常常一床睡了。”
“人家都当班长了,你咋还机长哩?”
“人家靓呗。”她笑道。
“靓能当班长,那我帅怎么还在车间里拉车?”
“你帅?”她冲他直笑,盯着他的脸看,“是有那么一点帅,去问你舅舅怎么不给你个官当当。”
“命苦不能怨政府。”凌阳道。“不,不能怨舅舅。”
“人家不能怨政府,”她哈哈的笑道。“你是不能怨舅舅,你怎么那么逗?怨不得我下铺的妹妹老说你好,我怎么看不出你那点好,原来是说话挺逗的,要么不说话,要么很逗,总是这样吗?”
“哪里很逗?当你了解我以后就知道拙嘴笨腮的就是我了,”凌阳指着她那三个朋友说道。“你不回去坐不要紧吗?”
“不要紧呀!等菜来了我再回去。没什么事嘛!倒是我在这儿会不会打扰你吃饭啊?“
“怎么会?我已经吃完啦!“凌阳说。见她没什么回自己座位的意思。便又点了两杯奶茶。
“我不喝,你喝吧。”
“初次见面——不,初次聊天,不成敬意,不必客气。”
“谢谢!”她喝起奶茶。“太甜了点。”
“不好喝吗?”
“我没说甜了点不好喝呀。”她笑道。
“嗯。”凌阳也笑了。
“喂!前天去旅游,看你俩聊的挺欢的吗。”她说道。
“噢!”凌阳瞪大眼睛,“你就是英子身边的那女孩。”
“呵呵,”她翻着白眼笑道,“总算想起人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