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在剑宫练剑的弟子,如今也是独当一面的边境长官。
江辰的发迹史仿佛坐上了高速运行的马车,跑的那叫一个快。
想当初,九阴峰一场大战,江辰灭尽罗刹郡妖魔九脉暗桩,那时候,他就应该明白,自己这一生已经与妖族一脉有了难以分割的缘分。只可惜,这缘分并不积极,妖魔九脉明知道江辰一个后生有如此实力,定然会将他视作未来的假想敌。这一次,北朝乱战,江辰又是以北魏王朝官员的身份出现,漠北皇庭那帮老家伙若知道他的来历,不得对寒霜谷施以重压,怒目而视啊。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漠北皇庭为了争夺北朝控制权,无所不用其极。竟然想到与妖魔九脉合作这样卑鄙的手段。别说江辰看不下去,就是全体寒霜谷剑宫同仁,恐怕都选择支持江辰,或明或暗总预示着漠北皇庭已失掉人心。
着世上最可怕且最为重要的武器,莫过于人心。
人心散,便很难在回来,对木讷之人而言是一种损失,但对愚蠢之人而言,反倒成了拯救。
这几日,不管隐匿于北魏云仙城的死间活间传来多少血腥消息,或是暗杀或是明杀,就连将军罗文庆、江辰都受到过几次妖族刺杀。若非江辰通过胡古道知道了有关杀手楼改换门庭,全面整改的事,恐怕少年郎又会误会是杀手楼那位不可一世的大都督所为了。
“对了,既然李忻成为杀手楼的新主人。那大都督呢?”
“死了。”胡古道的回答平静却让江辰震撼。
在他的印象中,像大都督那样精明能干的狠人是绝不会死的。若大都督都难免一死,可想而知,李忻心机深沉到何等地步。
然而,指使李忻做这一切的胡古道,又是怎样可怕的一个人。
江辰听到这早已知道答案却始终不敢相信,如今又不得不信的答案后,看待胡古道的眼神都有了明显的转变。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江辰拱手道“前辈,高人啊!”
胡古道愣了下,扭头看着这位莫名其妙但眼神中仿佛闪着星星的青年“我确实是高人。你这是什么表情?”
江辰点了点头,饶有兴趣道“前辈,剑阁还收弟子不?”
向来是无利不起早的“流氓剑客”胡古道,岂能做这无本买卖?站在江辰府邸后花园的一处凉亭,目光扫向已经冻成冰块的池面,声音清冷“学费挺贵。”
江辰愣了下,对于胡古道的回答多少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他拍着胸脯,昂然道“小事。这趟仗打下来,别说拜师了,娶媳妇的钱都有了。”
“立业成家,没听过?”胡古道笑着摇头“连房子都没有,还娶个毛的媳妇?你以为人家姑娘都是白痴?”
对于这般浅显道理,江辰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他嘿嘿一笑,连道“前辈所言不错。若那姑娘对物质生活一点追求都没有,只是一味去寻找虚无缥缈的爱情,如此没出息的行为,也是江辰所不喜。”
胡古道一听,只感这话出自江辰之口,有些意外。
转头看着青年,怎么也想不到,这年纪轻轻的后生,人生路还长,竟就有如此深刻的感悟,难免竖起大拇指,赞一声“毛病。”
江辰摇了摇头,神色黯然,似乎想起了曾经的伤心事,惆怅道“伤心了。”
陈巨阙不知何时以醒来,睡个下午觉而已,年轻美妇还不忘给这动作取个好听的名字“美容觉”,实在有趣。
“你们聊什么呢?”陈巨阙走了过来,首先第一眼看到的必然就是胡古道。
江辰默然不语。
胡古道静静的看着池面冻成冰,一块一块的气泡浮在上面,那是结冰前的景观。
这二人都不说话,陈巨阙也就不多问。静静的站在胡古道旁边,满心满眼都是这人。
其实,细细想来,江辰若真不知这样浅显的道理,恐怕在这纷乱复杂的人类社会也生存不下去。
这世上总有些人在构筑着所谓完美的世界,可世界从来都不是完美的。
执棋者布局天下,势必就要迷惑众生;众生被迷惑了,还要觉得执棋者做的好,还要为其立碑立传,极尽名垂千古之能事。其实呢?事实的真相就是,被别人卖了,还要替人家数钱。
人生,不过是能量与能量的博弈。能量强的一方势必会驾驭能量弱的一方。倘若连这道理都不懂,江辰也不会活到今天,恐怕早在九阴峰之时就身死道消了。
心念起,脑海中总浮现出一个个冰冷冷的数字与文字。
曾经有一位圣贤说过为人处世的至理名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如今回想起来,当真是处处宝藏,可以当成座右铭了。
北魏控弦铁骑有多少,城池分布如何,战马递增状态如何,粮草供应储存情况可够几年开销等等,而眼前这些最细微的旁枝末节,都是江辰需要去考虑的。别觉得江辰身为少陇长卿,官小就轻松,朝廷不养闲人,即便是七品芝麻官的江辰也渴望有朝一日的升迁机会。
这一次,若说打仗冲锋必然是罗文庆罗将军莫属,但要说统筹全局,谋划战事,出谋划策之功,决胜全局之利,恐怕就非江辰莫属了。
虽年少心志却极度成熟的江辰在向来善于谋划堪比当年黄龙士的胡古道的帮助下,很快便制定出了这次战争最好的决胜方案。当然,也是目前以最小牺牲代价换取最大利益的方式。
这名给自己画地为牢却不身在牢中的云仙城首席谋士,虽然还需要胡古道旁敲侧击的帮忙,但以显露独撑大局的风度。胡古道嘴上不说,心中却已将剑宫地位暗暗提升了一个层次。赵尘霄好运气啊,能收江辰这样的宝藏弟子,回想起自己剑阁所谓的剑阁七子,难免有些黯然失色。
“流氓剑客”胡古道虽然无比赞成江辰的计划,但临阵变故难免,谁都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于是在最后仍不忘提醒江辰“一切小心”,毕竟真要到大战的那一天,每个人都只顾自己,很少有人会在意一个普通陆地神仙的死活。
到时候,江辰这般看上去比较上得了台面的陆地神仙可能就真的上不了台面了。
开天门强者对战开天门强者,那可是真正可以决定一方国家气运的大战。哪有人闲心思管一个刚突破指玄芥蒂的陆地神仙的死活?
流氓如胡古道,耍的一手气势磅礴的好牌。
江辰是拿了一手好牌,心情激动,不知道该先打哪一张。有了胡古道的亲自指定,青年自然涨足了气势。
如今,想一想战争开始后,江辰指挥战争的局面,年轻人到底热血沸腾,如果自己有当年我卧龙先生那般智谋,少年得志,牛逼轰轰。然而,胡古道一句话却如劈头浇来的一盆冷水,让江辰立刻清醒过来“少年得志,并非好事。要慎独啊。”
江辰咬牙切齿,浑身哆嗦,差一点就出口成脏。
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去他娘的不立于危墙之下,有时需要借势,就得能屈能伸。古人智慧,当真庞大驳杂,非聪明人难理解啊。
年轻人清醒了脑袋,别说被伯乐偶尔泼一泼冷水,清醒一下,还真有用。江辰仍然清晰记得当自己交出手绘的地理图志和计划后,向来觉得这人对自己女儿图谋不轨的罗文庆意外的给了他好脸色,竟是默然接受了江辰好意,并认定这人为少陇长卿,实在是拓拔皇室的先见之明。
要不说,人家当皇帝呢。格局就是不一样。
那一天,罗文庆难得不吝啬一回,亲自出外买了两壶酒来,请江辰来自己家做客,与江辰坐下对饮,看着代表着北魏江山的地图,心中无比畅快,想将江辰收拢麾下,原本心机纯洁的罗文庆,今天头一回生出了要就着这一线三千里的北魏江山风景喝酒。
江辰眉头一皱,只吃了菜,不喝酒,面对罗文庆的询问,只淡淡回复一句“酒能乱志,多喝无益。”
罗文庆又生气了……
堂堂八品武者还是长年在边境守关的罗将军,任江辰如何想象,都难以想的通,这样一个任在外人眼中都是响当当的男子汉、大英雄,怎么心胸却如此狭窄?
然而,江辰毕竟是不理解罗文庆的辛酸。
为何他不学江辰一样,多去读读书学习古圣先贤智慧日后考取功名,进入翰林院,当个大学士,人生也算飞黄腾达,一步登天。如果有机会,谁还会拼了命一样在边关镇守,一守就是几十年?
说实在,还不是被逼无奈,生活所迫?
别看现在罗将军生活好了,妻贤女孝,看来过上了多少人羡慕的生活,可早年间的罗将军也是从最小的武卒做起,一步步摸爬滚打才登上如今的权力中枢,如今执掌北魏东境边关几万兵马,这些可都是当年用命换来的。
那些身在庙堂高高在上的朝廷官员,在罗文庆眼中是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能升官发财,再不济,去为难一下老百姓就什么都有了,可他身为将军不能这么做,那样是会被当成谋逆之罪,天下共诛。
因此,当罗文庆知道江辰是朝廷特派下的少陇长卿,身后还有拓拔氏王爷这样一座庞大靠山的时候,心中很不是滋味。
“我纵横杀场,九死一生,才换来如今的富贵地位,你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不过是朝廷特派的参谋,有什么资格管我?”
这些絮叨言语,他也就心里想想,表面却不能说。
然而,罗文庆是个粗人,言语神色中难免透露出对江辰的不满。
江辰心知肚明,极尽宽容之能事。他明白,哪位爷不是从孙子一步步爬上来的?
自己如今连亲身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一开始的痛苦磨难不会比罗文庆少。相处罗文庆的心胸狭窄与江辰的宽宏大量,不过是个人态度心念不同罢了。
无声胜有声。
罗文庆与江辰心念高下立判。
毕竟,江辰可是一位在与胡古道只交谈了几句话,就让胡古道赞口不绝记住的人,这位不久前还与胡古道一起谋划天下,一纸策论都不输当年黄龙士的《上策十谋》,将北朝国运之争当做下酒菜的男子啊。
但是真正的原因,还是江辰比罗文庆这个粗人更明白,将相和的道理,非常时期,岂能为了个人恩怨至国家社稷存亡于不顾?
酒足饭饱后,少年不敢趁着后劲极猛的烈酒,就在这酒楼中倒头睡死过去,而是打算回到自己的府邸,好好睡他个下午觉,即便是睡到第二天天亮,也觉得十分畅快。
只可惜,当夜三更后,江辰便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