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暝咬牙，屈指一弹，数枚或闪烁纵横雷纹，或流溢紫青云气的丹药弹出，落入许毅等武者手中。他们俱知道这是能够回复自身内气，伤势的无上宝药，不可多得，遂当即一口吞服。现在这里的每一个武者，都是极为重要的战力，虽说如此，面对穷奇玄芜这尊古魔，也未必能拖延得了多少时间。

“拼了！”

程昱至怒喝一声，怒目圆瞪，像是两只拳头大小的铜铃。双手往地上一撑，一个筋斗翻身跃起。丹药入口，沾着舌头便化作汩汩入流融入四肢百骸，令他重焕生机，颇有一股回光返照的意味。

凌空打出两拳，气沉丹田，汹涌的热浪登时从他整个人身上腾起，向上一个劲地猛窜，足足有百来丈高。罡气如有实质，像是滔天的大火，一时间竟与古魔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势，争锋相对，丝毫不遑多让。

路远暝吃了一惊，向后连退数步，与程昱至拉开距离。他知道，这名武人使用了些能够短暂激增体内罡气的秘法，看着浩荡声势，副作用必然不会小，怕是接触之后当场去世也有可能。

半是因为危难时刻，再有保留所有人都未必能有命在，不如舍命相搏，死中求存，方能有一线生机。再者，他方才在教训蝠妖之时，为穷奇玄芜偷袭所伤，险些一命呜呼。以西岭武者的脾性，若能咽得下这口气，方叫古怪。路远暝并不劝说，只是挪开地方，为他们腾出距离。

“洪炉大冶！”

舌尖顶住牙关，又是一声破喝。路远暝注意到这名武人的身体，渐趋红热化，像是放在风炉种烧得几欲融化的铁块。包括他一双铜铃双目，竟然一并淌出赤红的铁流，在面颊上绘出古奥森严的纹络。像是从蛮荒故事种走出来的铜人甲士。

“我宗修行的武诀，讲究于腹内养一口真火，熔金华铁。一旦喷出，可化作虎形龙象，纵横腾飞。而修者本身，相当于一座火炉，淬炼神兵。以兵气炼体，以成不朽身……”

形容异化的武人喃喃自语，这话既像是在对自己说，回顾自身所学，沉浸在个人世界之中，对外界置若罔闻。又像是对着面前的古魔，缓缓邀战。路远暝闻之，却精神一振，这般法决，与他们的神身诀何其相似，只不过一者是丹炉，一者是兵炉。

他身躯外套着的兵甲尽数融化，成为一滴滴铁水，顺着肉躯躺下，在脚踝便聚成一道道涓流。这身甲衣虽然无法于梵圣宝甲之类的灵器相提并论，但也是时间难得的至宝，能在宗师境的战斗种，给予他一定的保护。不过，一旦他起出这种状态，便也不再需要了。

“身若不朽，万般兵刃，皆是信手拈来——开天！”

他蓦然把双臂一扬，高举过顶，两只铁掌成倍扩张，掌缘被拉得薄而锋利，像是两柄大斧，往下一倾，风涛阵阵，当真裹挟开天之势。路远暝再定睛去看，那人以原地失去踪影。

莫说是他，便连古魔本身，都吃了一惊。他料想这帮蝼蚁的临死反扑，必然会极其剧烈。但没想到，会在他出手之前，便主动攻过来。

铿——

清鸣灌耳，经久不息。两股炽烈的火浪相融，短暂交击之后，竟戛然而止。化作人形的古魔平摊两指，向前一夹，不偏不倚，将程昱至的掌刀夹在指间。随即两眼爆出精芒，叫了声“好！”

身为妖魔魁首，穷奇玄芜的灵智足以于人类中的顶尖武人相较。一直以来都对他们所谓的“武学”，兴趣浓厚，尤其是被列入“十极”之阶的顶尖武学。

“排山！”

程昱至握掌成拳，劲气一崩，啪地将古魔的指钳震开。两只铁拳抡开，像是化作了两柄千钧重锤，绵绵密密，果真有拔山抵天之势。这拳法舞开，看得古魔豪笑连连，两人拳脚不断交击在一起。每一击都撞出骇人的滔天气浪。

路远暝看得目不转睛，这法门对他而言，颇有借鉴之处。真要相提并论，他现在神身诀的强度，完全无法与这烘炉大冶相提并论。毕竟，若是没有宝甲护体，他可不敢用肉身与古魔就这么硬碰硬！

“蹈海！”

终究招式不敌，他被古魔扣住手腕，摁着脑袋，压在地上，喀喀喀，脖颈扭曲，传来断裂之声。看来，他这变化，刚猛有余，但是韧性不足，终究没有改变人的基本结构。程昱至咬牙，目中一闪，旋转的陀螺一般，自行扯断自己的胳膊，翻身而起，双腿连蹬，蛟龙蹈海。

古魔狞笑，舔舐皲裂淌出炽热熔浆的唇角，看准程昱至踢过来的双腿，猛然捣出一拳。嘭——轰然鸣声之下，整块禁制空间内的大地都在摇晃不止。武人被狠狠砸入地面，他的左腿扭曲，不成形貌，像是根被拧弯了的铁条。他强忍着没有嘶叫出声，但从经脉隆起的面容上可以看出其中包含的痛苦。关键并非外表看起来的伤势，而是被古魔灌入的炎劲。

斩杀了这名武人，之后在配合徐陵至这些妖螭的独有秘法，不愁吸纳不了他们识海的武学知识。

凌空虚度来到武人顶上，抬手往上一托，便是一轮灼目太阳被擎举在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