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竟然是与大神同一级别的存在……”
山蛉驲瞠目,握紧铁杖,悄悄离路远暝更远了。
“大祭祀的意思是,你的担忧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山蛉珣皱眉。
蛮禺山系的百峰千岭,近乎一半,都在蛉鼓的庇护之下。它的神力,近乎不可想象。与一个小小的水鬼联系在一起,实在太过荒谬。
“不过,驲的思虑全无坏处,多一手考量,也多让人安心一分。还是借助大神的力量来鉴别一下。”
老人点头,笑着眯眼。
慈蔼的神情瞧得路远暝心中一突。
好在长久历练,让他的神魂足够强横,能够控制住面部表情,没有泄露心中所想。
这只名作“蛉鼓”的存在,在他看来,不过是只更加强大的妖魔,借了生灵的祭祀,与香火,壮大己身。与人类圈养猪猡牲畜,全无二样。
但是,遍搜山蛉奎的记忆,没有一丝一毫,有关这只妖物的情报。一方面是因为,原主年龄太小,对外界的认知本就暧昧模糊。一方面,这只“大神”从未在它的信徒,供奉者之前,展露过真身。
只有在每年霜降,九月廿六,大雾弥漫的晨初,才会伴随着绵长隽永,宛若海上汽笛般的鸣声,拖着庞大的身躯从山峦中蠕行而来。从村名建立的祭坛上,收取供奉。
仅仅是一道剪影,便让孩童的记忆片段中,将这段生生涂成一片黑色。幸而路远暝仰仗神魂强大,剥清了一丝内容。
“怎么样啊,孩子。”
能怎么样,当然是任你宰割了。
路远暝心中道,面上仍旧带着泫然欲泣,不,这下是真的哭出来了,带着几分真切。
“不要怕,这并不会痛。”
老人动起来,速度快得出乎意料。
他原本的目的,似乎是为了避免在孩童心中留下过深的印象,造成负面印象。但终究为路远明睿的感知,看得一清二楚。
槁枯的五指摸进怀中,倏忽抽出一沓黄表纸,上面用鲜红的颜料,涂抹着诡秘的纹络。无数的触须中间,纠结着一只只眼睛。
他往纸箓上吹了口气,黄纸登时无火自燃,燃烧平淡而迅速,转瞬间一沓纸便烧成了焦枯的碳屑。碳屑在大祭祀的吹拂下漫天乱舞,徐徐幻出一只魁伟妖影,印在狭窄的四壁上,张牙舞爪。
不由分说,妖影从路远暝的口鼻七窍中钻入,渗透躯体。
他再次来到识海空间,这里相比修行武道时,宽敞了许多。但终究没有经过专门的法门淬炼,除了空旷,约莫半亩的空间,只有他一道淡薄暧昧的虚影,站在中间。当然还有始终悬浮在顶上三尺的那道赤金剑符,悬剑兀立,与他的灵魂融为一体。
庞然妖影,挤了进来。路远暝仓皇伸出手臂挡在脸前,从双臂间的缝隙观察这只巨妖。但是,以他的神魂力量,完全无法将蛉鼓的真貌看清。
它的神魂力量,绝对有二百点,甚至更高。在信徒的一道祈愿之下,便能分出一丝,离体出窍,神游物外,这已经称得上“阴神”了。而且只要有意,甚至能直接摧垮弱小生灵的意念,占据他的身体。
巨妖低鸣着,向他蠕行。
糟糕,吾命休矣!
暗骂剑符抛掷的地点不对,让他开局直接碰上了这种层次的存在。更可气的是,它在巨妖朝他涌来时,竟不似以往一样,显化威能,护佑他的神魂。
呜咽声从他的胸腹中响起,原来巨妖已经钻进他的身体,二者神魂不分彼此。路远暝识海翻沸,半亩空间内,灰雾涌动。
黑色雾气缓缓离开他的身体,缩回巨妖本体之中,一番穿透,竟然对他的神魂全无害处。
忐忑间,路远暝有了一个猜测,蛉鼓或许能辨清人与妖鬼之间的神魂差异,但是无法分辨人与人之间的差异。
就像凡人饲养的家禽狗畜,若无特别鲜明的特征,大抵是分不清的。
果不其然,黑雾在他的识海空间内停留片刻,便彻底隐去。只有那冗长的低吟,依旧持续萦绕四壁回荡。
双目睁开,眼前是满是关切之意的大祭祀,还有珣大叔。当然还有探头探脑的山蛉驲。
他则是理所当然的,带着一脸懵然,回望他们。一名十岁不到的孩童,可不能做到内视泥丸识海,看到巨大的妖魔钻爬进来。他的感觉,应当是怔了一下,又或者打了个盹。
老人眨眨眼,“孩子,你有感觉到什么么。”
路远暝摇头,他对自己的表情控制极为满意。
“那么,已经没事了。大神没有在你的身体中发现任何异样,而且还很强壮,健康。”大祭祀拍着他的脑袋,安抚心绪,眼中光芒闪烁。
向蛉鼓祈愿后的大祭祀似乎有些疲累,他又简单做了些安排,遣散屋外围拢的人群,让人将路远暝送回了家。
“强壮……”
山蛉驲并没有兴师动众,而后一无所获的羞愧,只是静静地尾随在人群后面。山蛉珣皱眉,见他嘀嘀咕咕的样子,从背后拍他的肩膀,“你也看到了,大祭祀近年精力逐渐衰弱,我们别再用这些小事,劳烦他老人家了。”
“呵,师兄,这可是你起的头。还有,那小子死而复生,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我有预感。”
驲只是冷笑,并不再多言,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