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文心湖畔，以风云阁为中心，古殿群中灯火通明。

风云阁内阁，陈曹韩三位老人就着柔和台灯，伫立窗前。

秋意在夜间愈发浓，似已开始在酝酿人间冬雪。

韩老的目光聚焦在湖畔那几颗青松上，打破沉默道：“这场雪，能把这些珠万年松覆压住吗？”

心性改变的曹老，几十年军旅生涯练就的铁血敛入骨血中，隐有尘尽光生的超然意蕴，洒笑道：“松柏越劲，盘根越深。根在这片土地上，他们就不敢颠倒乾坤。”

“就怕他们三百年盘根虬龙，偷偷在我们眼皮底下成了气候，想要走蛟入海了。”

韩老眉目紧缩，止不住担忧。

曹老深处枯瘦手掌在他老肩上拍打了几下，宽慰道：“老伙计，就算他们成了气候，行云弄雨，也只能在天上，人间海宴清平，三江尽筑，九湖咸通，决不了堤。”

韩老却摇头道：“两千年科举，三百年普世文教，世家文气已散落神州处处，化作璀璨繁星。文教科技人才的影响，他们已经微乎甚微。唯一可以霍乱人间的，只剩万年积攒下来的庞大财富，这些财富化作资本，已经渗透到各行各业，一旦决堤……”

“我管着人间烟火，也吃着人间烟火，怎能不担忧焦虑。”

韩老长长一叹，看向陈老：“老陈，这剂猛药，纵然能把万年沉屙一帖根治，可一旦控制不好，后果太严重了。”

“能严重到哪去？前沿科技、能源重企在国家手里，民生日用春笋林立，遍布神州，北原西蜀粮仓满溢，江南鱼肥丝柔，房产过剩，尾气排放泛滥成灾，上至社稷战略，下至百姓衣食住行，他们能祸害哪一样？”

陈老吸了口烟，不急不缓笑道：“世家门阀，能做的不过三样，抬价、做空、或者撤资。无论他们选择哪一种，都只能霍霍下金融，最多能让国内市场短暂动荡萧条，还能引起财税危机甚至经济危机不成？”

韩老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陈老摆手制止。

“你想说怕国际上那几个不安分的家伙趁虚而入对不对？老韩啊老韩，你主管民生多年，一头扎进那些我看不懂的金融衍生工具中与国际列强博弈，却反而忘了经济二字的初衷。经世济民的经济，始终等价于物品的实用价值，不会被杠杆撬动而升值，也不会被恶意做空而贬值。”

陈老伸手拍了怕韩老肩膀，笑叹道：“以前国弱民穷，为了赶上世界的步伐，被逼无奈，他们有的我们也必须有，不得已而为之。但现在我们国富民强，已然站在世界前列，背靠物产丰富的神州大地，更有仙界三十三天广袤宇宙的庞大资源背书，还需要用他们的方式办事吗？”

韩老心跳骤然漏了半拍，神色激动问道：“那小子与你通过气了？”

陈老笑着点了点头；“我过来之前，清辞那丫头来过电话，你知道萧远那小子怎么对清辞说的吗？”

“金融危机百业萧条？我养神州十年又何妨！国际列强趁机而入？就怕他们不敢来！资源封杀？我萧远一人便是三千二百九十二寰宇，小小西方，尘埃而已。”

复述这句话的陈老，更像是看着子孙成才，代替祖辈挑起家国大梁后，得意炫耀四处吹嘘的老爷爷。

韩老激动得紧紧握拳，压下心内激动笑道：“他小子还真敢说！就不怕神州十年，被他养出二十亿坐吃空山的懒虫？”

“你们爷孙两，还真是一脉相承啊，韩雨丫头也是这么揶揄那小子的。你道那小子怎么说？”

陈老哈哈大笑道：“那小子反问雨丫头：你才吃了我一顿烧烤，就已经学会飞翔，会飞之后，你还甘心终其一生不踏入星空吗？”

“什么？”

韩老曹老几乎同时惊呼出声，二老都是热血沸腾，红光满面。

韩老急切问道：“所以他小子早就算尽了一切，打算趁这次危机引起的失业萧条，开启他的普世大计？十年，养出十几亿神通者，十几亿科学家？他小子若能做到，我韩文若再给他一百年又何妨？”

“哈哈哈！”

陈老笑得越发酣畅痛快，说道：“雨丫头也这么说。可那小子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别说一百年十年，三年他都不想等。”

曹老因激动而潮红的脸骤然一凝，皱眉担忧道：“太狂妄了吧！咱们是不是该敲打敲打他。三年，亏他好意思说出口。”

韩老也郑重点了点头，附和道：“人间正道是沧桑。纵然他萧远本事通天，三年真能教出无数神通者，也只会是良莠不齐的神通者，能堪大用吗？”

陈老反问道：“你觉得逸尘那三岁孩子，论心机智慧神通，比他李少白花了二十八年精心培养的李云禅如何？”

韩曹二老齐齐一愣，竟然都不知道如何反驳，摇头苦笑连连。

陈老双目神光熠熠，满是对未来的期许：“他能在重伤睡梦中，只用两年半时间，把一个刚出生的懵懂婴儿教导成如今的萧逸尘，三年时间叫神州换新天，不是妄想！我陈云长也是泥腿子出生，也在穷山恶水里长大成年，我懂他小子的心思，为了复活那丫头，这世间谁敢阻拦他，谁就得脱层皮，甚至粉身碎骨。”

陈老猛地甩臂负在身后，眺望风云阁外的无边黑暗，眼中光芒如瀑倾泻而出，似要照亮茫茫黑暗：“谁敢阻我陈云长，阻我文国百姓富强崛起，也是一样！”

……

……

北渚洞天，云霞绚烂，百鸟徊旋。

九嶷峰上极目远眺，雪霜茂茂，烟波浩渺，冬雪寒江，流入黑暗。

李云禅御风月飘摇登山，不染半点寒露，来到山顶时，看到一白发青衣，古矍神铄的老人矗立封顶临崖赏景，慌忙上前搀扶道：“爷爷，夜露寒重，当心着凉。”

“无妨。”

老人声音里透着岁月的沧桑，听不出悲喜，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人老了，突然就想听听山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