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边陲之地北边百里的一处山洞。
“何人?”
白卢望向洞口,黑袍微微振动,他伸出藏在宽大衣袖内的一双骨爪,将之向前平举,轻轻勾起两指。
此地隐蔽,且周边被他布下了阵法,能够寻上门来的绝非易于之辈。
“这年头,好人难做啊。”洞外传来一声叹息,“本皇为你带来了白冷的骨,你该称谢才是,庐王大人。”
白卢闻言,心中一怔,白冷等人奉兄长之令拜四灵山之事,他是知情的。
四位长生者携百万飞禽,差之走兽百族远矣,但阻下麒麟一族的长生者,却是够了。
毕竟,虞归黎等人并不与人族齐心,也犯不上为了姬玄卿与四位长生者拼生拼死。
他放下手爪,俯身拾起足边的白骨,倒也没有怀疑来人的言论。
骨族人都会一二手辨骨之术,臂骨似玉,是某位圣贤传下的体术修行到了长生之境才有的特征。
而白冷,修的就是此法。
“四灵山上,生了变故?”白卢问道。
那洞外之人身挂金袍,以面罩遮脸,缓步走到了白卢身前,漠然言道:“白冷以人族走犬之言辱了虞归晚,虞归黎为了替弟弟出头,就折下白冷一臂,以示惩戒。”
白卢冷言瞧着来人,此人气息在长生与知命两境之间变换,让人捉摸不透真实的修为。不过,敢肆无忌惮走入洞中的人,即便没入天门,也该藏有几手长生境的手段才是。
金袍人赠他玉骨,未必所言就是真。
“吾之兄长,入天门已千载有余,虞归黎差之百年,又岂能轻易折其骨?”
“哈哈哈。”金袍人放肆笑道,“你也是长生之辈,为何眼界如此狭隘?入天门千载有余又何妨,你身后的那位白帝大人,若修为再退七百载,难不成你白卢就能与之较量了?”
白卢轻哼一声,不可置否。
他自然懂得其中事理,却很难接受白冷会不敌虞归黎之事。
“你将骨给我,有何目的?”
世人行事,皆为利之一字。他白卢并不聪慧,但也晓得来者赠骨以示诚意,定然也对他们有所图谋。
金袍人避开了这个问题,将视线放在了白卢后边的白起身上,问道:“不知白帝大人,伤的如何?”
“兄长无碍。”白卢微微移步,遮住了身后之人,傲然言道,“不过,那姬玄卿倒是有生死之险,吾离去之时,他已咳血三升,而今怕是一句尸曝荒野了。”
金袍人闻言,连连摇头,笑道:“这你可就错了,昨日,姜家的人恰逢边陲之地,救下了那位姬子大人。”
“姜家,姜家。”白卢低声念叨着这个神秘的家族,忽而问道,“可是神农的后人?”
“然也。”
古时,蛮荒人族以三大部落为首,也就是后来的夏商周三大皇朝与岐山姬姓一脉。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隐于山野间的古老部落,比之三大部落也只逊了半筹。
这些部落也都参与了三千年前的那一役,却在圣贤书榜封赏之际,谢绝了一切应得之物,只带了十万具黑棺,回到蛮荒祖地,为亡者守灵。
姜家,就是其一。
五千年前,姜家有人尝百草而成圣,后人称之为圣贤神农。
蛮荒的采药人,皆以神农为祖,而这些采药人,大多都是姜家的旁系族人。
救下姬玄卿的那位冠玉青年,乃是姜家家主的嫡长子,姜子期,初知天命,位列此届公子榜的第三,世称病公子。
“本皇可以告知你此二人的落脚之地。”金袍人抛出了一个诱人的消息,“不过,姜家的人,你不能动。”
白卢变换了几次脸色,沉吟良久,方才问道:“吾怎知你是不是在诓人,若你想诱吾入死地——”
“若本皇想要你死,此时洞外就该立着三五位长生者了。”
金袍人讥嘲言道,转身离去,在临别之际,又留下一句警告。
“骨族与四灵山之事,就此揭过。另外,记住了,姜家的人,你不能动。”
白卢微微眯起眼,注视着金袍人走出洞外。
而后,有一道玉简自洞口飞来。
他接过玉简,其上粗浅地画了方圆千里的地图,在距此西南方六百里处标注了一点。
那是姬玄卿的藏身之所。
……
蛮荒,某间采药人的石瓦房内。
花香十丈,草香百里。
“娘亲,娘亲。”
冠玉青年姜子期在屋外熬着药,身侧,有一男童双手抱着一只青色葫芦,正入梦呓语。
忽而,百丈之外,风吹草动,一只灰兔跑进了阵脚之地,被困在了阵中。
姜子期叹了一口气,将男童抱入怀里,愧然言道:“孩儿,此地被人寻到了。”
可男童入梦甚深,一时不能醒转。
“也罢,这一路上,你未能有此佳梦,做爹的就不打搅你的清宁了。”
姜子期将男童抱入屋内,却见石床上的人已然醒来坐起。
“子期,叨扰了。”
姬玄卿面色惨白,却表现地很是淡然。
姜子期将男童安置在一旁的被褥上,又盖上了一层兽皮毯,这才回过身来言道:“玄卿兄,为帅者,最忌孤身入险地。我救得了你一回两回,可救不了你一世。”
姬玄卿轻轻摩挲着一块方形令牌,令牌似骨如玉,一面刻着一个“南”字,一面刻着一个“帅”字。
这是接风城的那位赐下的帅令,有了此令,他方才能够号令三十万蛮荒甲士。
“子期,算上这回,吾欠你两条命。”
姜子期没好气道:“你姬子大人的命值钱的很,若你真领情,今后就莫要再来烦我。”
“话说,是谁伤了你?”
姬玄卿微微一笑,言道:“是白起,不过,他也不好受。”
百剑透体,四剑穿胸,即便是最善体术的骨族长生者,也受不住。
“白起?你可别吹嘘了。”
冠玉青年似是有些不信,笑着走出门去,取药而回,却发现姬子大人已然睡下。
“这下,又得劳我喂药二十日了。”
而二人似是有默契般,都没有提到行迹暴露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