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你是我从士兵中举荐上去的，我了解你的心情。你来自士兵，所以你格外珍惜士兵们的性命。但我也有我的苦衷。如果我下令撤退，就必须要决定殿后的部队。那种情况下，命令他们殿后等同于让他们送死。无论哪个部队里面都混着几个贵族子弟，倘若我确实有指挥权倒也罢了，可我若越权行事，在名不正言不顺的情况下命令这些贵族子弟去送死，那就必定会遭受非议，甚至为我们家族增加政敌。我不能这么做。”

“你说的对。”阿德利斯长叹口气，然后向着悠·赫索伦微微欠了下身，“进攻的命令是我下达的，该负责的人本就该是我。你冒着危险把我救了出来，我却向你发火，是我欠考虑了。我应该是向你道谢的。”

“没有谢的必要。在对付我那讨厌的哥哥这件事情上我们是同盟关系，盟友就该互帮互助。”

“二少爷已经是护民官，而阿德利斯你现在也是个中将了。一个从政，一个从军。作为对手的大少爷却已经变成了叛军，已经不值一提喽。”

“前提是叛军失败，不然一切都是虚话。”阿德利斯皱紧眉头，“告诉我更多信息。”

悠·赫索伦开朗的笑了：“当然。水壶里的那口水就是为了你这句话而剩下的。”

两个骑着马的男子从对向赶来，在离马车远远的地方勒住缰绳，又掉头回去了。悠望了望那两个男子的背影，吹了声清脆嘹亮的口号。接着，他从马车上抽出一张地图，在膝盖上摊了开来。

“我们现在的位置在这里。”他点着地图上的一个点说道，“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了。以马车的速度，今晚我们可以在这个村庄过夜，然后明天中午就能到达白水关。”

“两天？”阿德利斯一愣。肚子直到这时才向成功向他的大脑报告了前所未有的空腹感。“这么久？以马车的速度，到银月城也只需要两天。”

“这辆马车是我们刚刚才找的。路过一个村庄时，那里的农民已经全部逃走了，也没留下什么补给，只有这辆坏掉的马车。我们遇到了几匹逃走的军马，又修好了马车，这才上的路。”悠·赫索伦露出苦笑，“再之前我们都是轮流背着你赶路，好几次都差点被追兵追上。”

“追兵？”

“虽然没有撤退命令，但我们的士兵没有坚持多久就全线溃退了。那些怪物分散成十个几十个一组，不分昼夜的追杀我们的逃兵。它们好像根本不需要睡觉一样，有时候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歇脚点，刚打算闭眼休息几分钟，它们的声音就从远处响了起来。拜他们所赐，我们大概已经没有成建制的部队了。”

阿德利斯注意到悠·赫索伦的眼睛上有着明显的黑眼圈，显然是睡眠不足。

“我们一直背着一个人，行动不便，又躲躲藏藏的，在逃兵中也是落到了后面。即使是现在，追兵也大概也在我们后面不远的地方。”

“从日暮城出发，只有两条路可选。”阿德利斯陷入思索，“向南是人迹罕至的大裂谷，环境恶劣，逃往哪个方向的士兵应该是少数。而如果向北，就必定经过白水关与银月城。我们可以在那里重整残军。问题是，敌人的大部队会采取怎么样的行动？”

“向南越过大裂谷后就是南方隔离区，”在前面驾着马车的戈·凯尔插嘴道，“他们会不会去那边解救患者增强实力？”

悠·赫索伦摇摇头：“几年前‘阵风’盛极一时的时候，就是以日暮城为首府，但他们可从来没有袭击过南方隔离区。”

“那是不是因为在大裂谷行军难，而且补给更不上么。”戈·凯尔继续说道，“那些怪物比猴子还灵活，看起来好像也不用吃东西，跨过大裂谷完全没有难度。”

“解救患者一直是阵风的宗旨。如果是阵风的话倒确实会这么做。”

“泷，你也认为他们会越过大裂谷？”

阿德利斯摇摇头：“我说的是如果，如果‘是阵风’的话肯定会这样做。但实际上这次战斗我只见过阵风的一支小部队，他们从正面突击我们的阵地，被我们一下子全歼了。真正给我造成麻烦的只有三个人，一是突袭我们炮兵阵地的魄，她是苍身边的人；二是直接毁掉我们所有炮兵阵地的13号，阵风几年前开过针对13号的通缉令；三就是那些人型的怪物，那显然是苍的能力，众所周知，阵风虽然是患者们的组织，却是不接收贵族患者的。所以我们这次的敌人，真的是‘阵风’么？”

“听你的描述，13号与我哥哥都有可能是这次事件的领袖。但我倾向于是我哥哥。”

“为什么？13号击退了源，名声可比你那哥哥高的多。我们这次针对日暮城的军事行动，也是以13号为目标的。”

“理由只有一个——我那哥哥不可能居人篱下。”

阿德利斯眯起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

“是都城！”他突然猛拍了一下大腿，“他们想迅速越过白水关，在我们各地守军反应过来之前取下都城！”

“你提醒了我。”悠·赫索伦的表情也突然严肃了起来，“今天晚上不能休息了。戈·凯尔，加快速度，就算把马全部跑死，我们也要尽快到达白水关！”

“为什么能这么肯定？”戈·凯尔满脸疑惑，“明明去隔离区解救患者可以增强他们的实力。就算是往白水关方向，他们也有其他更好的目标，不管一切直取都城不是太冒进了么?”

“哥哥他可是非常傲慢的一个人，大多数人在他眼里都是废物，更何况是被关在隔离区里无法逃脱的平民！别说利用，他连看都不会看他们一眼！”

“正常的指挥官为了确保补给，不会一直线的直取都城。”阿德利斯说道，“但是如果那些怪物真的不吃不睡就能行动，除了通往首都必要的城市外，取下其他城市就毫无意义。共和国的军队如今同时忙于三件事情，守卫边境、追杀源、以及我们部队的任务——围剿13号。在这三件事情的压力下，从白水关到都城沿路的防御现在就是一张纸！如果不在白水关聚集残军进行坚守，在其他部队反应过来之前，都城就会沦陷！”

“泷，虽然你把希望寄托在逃脱的残军身上，”泷突然说道，“但别忘了，这些残军本身也是一种麻烦。”

话音未落，枪声响起，拉车的两匹马瞬间倒在了血泊之中。几乎是同时，两边的稻田中一下子冲出许多穿着迷彩服的军人，就像被腐肉吸引的苍蝇一般，从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