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山民青年冲过来,也不言语,挥拳照郭鸿儒就打。事发突然,谁也没有防备,郭鸿儒重重挨了两拳。张永生一看郭鸿儒被打,上去照那打人者就是一脚直踹。那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反过身来又一拳打向张永生,张永生顺着他的来势,带住他的胳膊就是一个大别子。这时赵子豹、吴强、李长学……等人都围了上来,那两人不服,一招手山上又有几名山民青年拿匾担,举着耙子跑下山来。赵子豹、吴强等人一看跑回车间去取钢钎,撬棍……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所有这些都发生在一瞬间,王旭阳一看急了,大声喝:“都给我住手。”他凛凛往中间一站,又朝张永生、赵子豹等人喊道:“你们往后退。”在车间后山果园里干活的山民青年,王旭阳跟他们多少有些接触,也算是认识,知道其中有一个叫山伢子。王旭阳道:“山伢子,有事情可以讲,这样冲突对谁都不好,你说是不是。”
“国家饭他吃得撑哒,不锤他个缺巴齿,这气咽不下哒。”山呀子气哼哼道。
“郭鸿儒,你向人家道歉。”王旭阳一脸的严肃,朝郭鸿儒道。
郭鸿儒心里憋屈,挨了打还要道歉,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但他想到自己是党员,书记有令,自己是要听的,而且亏了王旭阳在现场,如果双方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青人,那后果还真不堪设想。郭鸿儒想到这,道:“对不起,我初来乍到不了解当地风俗,说错了话,我真诚向各位道歉。”说着他向几位山民青年鞠了一躬。
“山伢子,和为贵,日后咱们还得相处,你看他已道歉了,事情就过去了吧。”山伢子闻听没有讲话。站在他旁边的拿着扁担的一名壮汉,道:“不行,我不呼他两哈子,他不知这拐话不能说哒。”
赵子豹一听火就上来了,道:“给你脸,你不要脸,来,看看今天是谁给谁立规矩。”这时正是下班的时间,006厂的青年人越围越多。王旭阳朝赵子豹道:“你这是怎么说话,退后。”王旭阳又朝那壮汉道:“这位大哥,我不知您怎么称呼,你看道歉不行,要不咱们归公安,让公安来解决,”
那壮汉看着006厂的青年人越聚越多,知道这力量也太悬殊了,此时他心里已经怯了。但他嘴上还是硬,道:“归么事公安,现在你们人多哒,总有你们人少时候哒。咱走哈。”说罢领着那几人悻悻走了。
“没想到喊着好玩惹出了这样一场风波。”郭鸿儒说着懊丧地将地上一块小石子踢的远远的。
“这里的山民青年盼着厂里招工,盼星星盼月亮的盼了好几年,眼看着厂里基建就要结束了可以招工了,你们来了,他们的被招工梦成了泡影,他们的心里能舒服吗?再加上别有用心的人,巴不得出一些动乱,把你们都吓回滨海才好。山区建厂,工厂和农村交错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山顶水池是咱们的,但这座山还是农民的。山腰上车间是咱们的,但车间后的桔子园还是农民的,各种矛盾错踪复杂,大家今后一定要注意搞好工农关系。由其是这漫山遍野的桔子,咱们可一个也不能摘。”王旭阳忧心地说。
“哎,你们看,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这里山民家的猪圈比人住的房子还高级。”吴强像发现重大密秘似的嚷嚷起来。
“你这是怎么说话也,让人家听见又是矛盾也。”任翰林立刻一本正经地加以驳斥。
“他们所用的材料都是从咱们这里取走的。咱们开始建房子时,他们看着,开始是好奇,后来晚上就取一些材料回去,学着盖猪圈和鸡舍,一看不错,钢筋水泥比土坯好,再后来就大取而特取了.”王松林说。
“那咱们怎麽不管呢?”吴强不解地问。
“怎麽管,厂保卫部和武装部是一块牌子,只有周红军带着两个兵,当地的公安力量也很弱,不是恶性案件,当地公安根本没力量管。再从深层次的原因来看,工厂和农村犬牙交错,土地利益,水源……等问题都不好解决。所以对取建筑材料的问题,厂里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我之所以说取而不说偷,就是因为这个问题说不清。”王松林用无奈的口气向大家解释着。“你们刚到这地方,一定要小心,处处注意安全。”
“这下我明白了。那次我们去山民家买竹竿,无意中看见了他家在建的房子。我们站在那看了看,他们紧张兮兮地不让看,还赶我们走。当时我不理解,现在明白了,他们是心虚。”李天宇听王松林一说,恍然大悟。
“这是一个原因但不是主要的。咱们从滨海来到山区,生话质量是下降了,但比当地的山民的生话还是要优越很多,咱们看病一份三联单全报销了,可山民兄弟还看不起病,衣、食、住、行的差别也是巨大,你们的到来又打碎了他们的被招工梦。而且阶级敌人也很狡猾,他们往往利用当地矛盾,来扩大事态,浑水摸鱼,大肆破坏我们的建设。前些日子002厂附近发生的恶性强奸女青年事件,据调查就是坏分子有意制造恐慌,挑拨工农关系,想制造动乱。所以刚才的事情要放在这个背景里看你们就清楚了,你们年轻人在反敌特的斗争中,可是主力军,遇事一定要冷静分析,要分清敌我矛盾,不能沾火就着。”王旭阳接着王松林的话头,又往深处提醒大家。
王旭阳,王松林这一通话,把大家刚才的好心情,一下子全都讲解没了,刚才的欢声笑语没了,变成了一片沉默和深思。
“介介么,不不说话了,怕嘛,有我我在,他们再试巴试巴,我批了扑噜就把他们都得愣了。”张永生用浓重的滨海话说着,边走边展试拳头。陈丽丽看着张永生滑稽的动作,笑着学坐山雕的口气道:“张爷,好拳法,一拳打俩。”这口气从女生的嘴里说出来,那韵味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看我们张永生,跟铁塔似也,绝对避邪也。”任翰林笑罢拍着张永生的肩头,有些得意地说
“我起起小就不知道,嘛嘛叫害拍。”张永生越说越得意,实际上也是实话,他自己不笑,大家却忍不住笑得更欢了。
“咱们这几百人同吃同住,相当一个加强营的兵力,以后看谁还敢欺负。”李长学说的更是得意。
大家说着话,李天宇听在耳里,心里感到一阵阵的不安,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今后前行的日子里各种矛盾交织在一起,将有风浪在等待着他们。
大家边走边聊,到了宿舍区才散开。
吃罢晚饭,李天宇正在看书,就听张永生在嚷嚷:“哪位哥们,拿我话话匣子了,别不念语,该该还我了,该该放《红岩》了,爷们谢了,谢了。”张永生大着嗓门,作着揖,喊着滨海话嚷嚷也没人理他,便走到李天宇跟前皱着眉道:“天天宇,我的话话匣子不不见了。”
“临近几个屋,你都问了吗?”李天宇放下书,抬头看张永生是真着急了,便提醒道。
“都都问了,都说没没拿。”
“上班之前你放在那了。”
“就就放在窗前介了,介介箱子上了。”
“这就怪了,咱这里也不会有外人来呀。别着急再等等,也许一会就有人送回来了。”李天宇劝着,实际上他心里也没底。
这时女生宿舍那边有人喊李天宇。李天宇从窗口看出去,见是王婉诗和张淑娟喊李天宇到女生宿舍去一趟。
李天宇随王婉诗、张淑娟来到女生宿舍,见周晓岚,廉钰琪,陈丽丽、孙玉敏,冯茹、杨苦花等一干人都在,而且个个面色紧张兮兮的。
“这都怎么了?个个面色紧张怪吓人的,可别吓着我。”李天宇有意地调侃,想缓和气氛。
陈丽丽直言快语,道:“早上,我们上班前晾起的文胸,内衣,都不见了。”
陈丽丽这一说,让李天宇如堕五里云中,道:“这不可能吧?”
“是真的,没骗你。”廉钰琪见李天宇有些不信,便证实道。
李天宇问道:“你们晾在什么地方了”。
“我们的这类物品,还能晾在什么地方,当然是晾在室内了。”张淑娟信誓旦旦地说,令人毫不怀疑。
“这就怪了。它们自己也不会飞。”李天宇说着,看着大开的窗户问道:“这窗户,是什么时候开的。”
“早上起来,肯定要通风,开了窗就没关上。”孙玉敏说。
“这就对了,不光你们女生丢了东西,张永生的收音机放在窗前的箱子上,也丢了。张永生也怀疑是不是那位弟兄拿了。现在看来事情不是这么简单,这定是有外来人趁咱们白天上班之机,专门来作案,从窗外用竹竿挑走了。”李天宇这么一说,女生们更加紧张。她们开始没往这方面想,现在一想还真有可能。
“这可怎么办呀?会不会晚上有人来扒窗户,撬门呀。”杨苦花听李天宇这么一说,下意识地看了看窗户,她这一看不要紧,还真有一个人影从窗前一闪而过。杨苦花不由自主地呀了一声,往里面躲了躲。李天宇跑到窗前向外望去,见有两个衣衫陋烂的少年跑远了。
“这里可真是够开放,人来人往的从那个方向都能进来,连个红绿灯都不用等,更没警察了,那里还提得上什么安全。”廉钰琪环顾着四周,说着冷幽默,越说越担心。
李天宇认真看了看,单身宿舍所在的山坡,也实在没法建围墙。要在这地势高低不一的山上建围墙,那将是一巨大的工程。把钱花在这围墙上,是不可能的。何况在离宿舍不远处,相对平整的点滴地方,还有农民的菜地。
李天宇寻思一下,言道:“现在这山里到了晚上黑漆漆的,就咱们这里灯火通明,像是广寒宫似的。尤其是你们女生,又是军绿,又是军挎,又是连衣裙,个个赛明星,嫦娥也不及你们漂亮。而这山里到了晚上缺少文化生活,你们女生宿舍恐怕对周围的年青人来说,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你们无论是哭,还是唱,又往往是集体性的,他们一定听得见,成为他们关注的焦点。再说哪里都有好人,坏人,及小混混们。你们还真得多想想,提高警惕了。”往往当局者迷,这些看似普通的道理,大家还真没有仔细想过。
李天宇这一实话实说,还真提醒了女生。可这一明白过来,更加引起了她们心中的不安。
“不过,也不用害怕。今天这事明天咱先跟保卫部报个案,再跟厂里商量一下,将门窗加固一下,加个护栏什么的。”李天宇看着有些胆颤心惊的女生们,又安慰道。
“你说的轻巧,我还是有点害怕。咱这宿舍区既没围墙又没有专门人看管,什么人都可以来,这能不让人担心吗?再说……”杨苦花苦着脸说着又打住了。
“再说什么呀?”李天宇追问道。
“说,我都害怕。”杨苦花道。
“刚听说的,002厂宿舍附近发生了一起强奸灭尸案。”廉钰琪补充道。
“不用怕,咱这么多人,不光有你们女生,咱还有这么多男生,跟兵营似的。过几天有时间了我发动男生,在男女宿舍之间的空地上安装点单杠,双杠,吊环什么的,再平整一块地,整个沙坑练练摔跤,成立个业余体协,一方面大家锻炼身体,增强互助,一方面也是对周围小混混的一种震慑。放心吧姐妹们,睡好觉,一切都没事。没事归没事,不过呢,我们在战略上藐视在战术上还是要重视,你们女生还是不要单独外出。”李天宇说着挥挥胳膊,弯弯二头肌做了一个有力的手势。此时李天宇的潜意识里感觉到这一切才仅仅是潮起时,更大的风浪还在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