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敦儒的这阙《鹧鸪天》语言清丽奇妙,流畅自然,是他词风的一个代表,不仅充满浪漫主义色彩更运有狂傲不羁之态。通过掌管山水、呼风唤雨,藐视侯王等的一系列描写,透露了作者对大自然的热爱和对功名利禄的鄙视,将一种孤高的性格和无比洒脱的人生态度集中反映出来;领悟其中之境界,便会顿觉心胸豁达!
最末一句“且插梅花醉洛阳”自是不合时宜的,李惟改作“醉梦乡”倒是应景。
常夫子看罢,频频捋须,老脸笑成了菊花。咳,于是乎酒兴愈浓。
说到喝酒这回事,老常与小李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不相上下难分伯仲,在把李烨、杜华等人灌醉后,这一老一少,你一杯啊我一杯,我一杯啊你一杯,喝了个刀光剑影天皆地暗,结果双双堕入醉乡。
次日醒来已是巳时,李惟揉着脑门,头痛欲裂,心神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呆呆过了半响,方慢慢想起了些许昨夜之事来。宿醉难消,依稀记得自己又做了回文抄公……这真是虱子多了不觉痒,抄啊抄便抄成了习惯。但有大部分事记不得了,这即是世人所谓之“断篇”。
酒啊酒,喝至酣时只觉纵横驰骋挥斥方遒,倍儿爽。酒醒时的个中滋味,谁醉谁知道。
大口灌了壶凉白开,酒气似乎散了不少,腹中空空,却没甚胃口,只想喝点粥,佐以酱制小菜,便是人间美味。
美味入腹,感觉人又舒服了许多,瞧这态势,晚上再来一场酒宴也无大碍。还是年青好啊,有连续作战的能力。
不过,老常同志大概没这么爽利了。据染墨说,老先生喝到最后,趴在桌上酣然入梦,时不时的来一句“我没醉”,那神态,啧啧,也是没谁了。
李惟很想问问自己酒后有否失态之举,但还是作了选择性遗忘,出糗是一定的,但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过,答应了下月与常梦钰同去白鹿洞书院,他是记得的。
白鹿洞书院与湖南长沙的岳麓书院、河南商丘的应天书院、河南登封的嵩阳书院,合称为“中国四大书院”。后又与江西吉安的白鹭洲书院、江西铅山的鹅湖书院、江西南昌的豫章书院,并称为“江西四大书院”。
前世的李惟是江西上饶人,不止一次去过离家仅三十里之遥的“鹅湖书院”,转过那一处处印刻历史文化痕迹的庭台轩榭,忆古思今,感触颇多。
而享有“海内第一书院”之誉的“白鹿洞书院”更是令他心神向往。
那时称“白鹿洞国庠”或“庐山国学”的文化圣地令天下文人景往,也包括他。
经过此次天灾人祸,李惟的心境有了微妙的转变。
先前,即便是当街遇刺身陷险境,他也当自己是个过客,安安静静的旁观着,不动声色。至于那次的行刺案,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弄不明白究竟是自己连累了常梦钰,还是自己遭受无妄之灾?直觉告诉他,当与姓方的脱不了干系。所以,他出手赈灾及献计平乱,间接的让方诜受益升官,本非所愿。不过也好,至少与自己“结仇”的方衙内也一并离开了如皋,从此萧郎……老死不相往来,也算意外之喜。
但通过这事,感受着家人的惊慌失措,眼见着灾民的茫然无助,他心中的不安愈来愈浓。
这是个极度混乱的世道,各路英豪你方唱罢我登场,藩镇小国林立,权位势力更迭,没有傍身之技,必然朝不保夕。
江南唐国啊,貌似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却也离衰败不远了,待到大周军队南攻,分分钟教李璟做人。
遗憾的是,李惟恰巧生活在日后大周兵锋所指之处。届时,江北地区将悉数纳入大周国版图,其中包括泰州。
南唐也好,后周也罢,于李惟而言无甚区别,反倒是南唐交好契丹有“卖国求荣”之嫌。只是,兵荒马乱之际,谁能保证安然无恙?
这方水土养育了他,有他的亲人,他只想简简单单的生活,护着家人周全。但就目前而言,似乎很难。
要想不为乱世所累,必须攒积名望,而且是大名望,让欲对自己不利的人投鼠忌器。
说起名望,似乎得感谢感谢蒹葭妹子。
中秋西山文会,李惟抛出一阙《太常引》夺魁,而后又在“绿波馆”晚宴挥毫泼墨,当场笔录又一阙《太常引》技惊四座。这两阙词为同一词牌,前者双调四十九字,后者双调五十字,皆为李惟“首创”。
词这种文学形式发展至今,更为文人墨客钟爱,亦更为伎者偏爱,唱将出来更具韵味。新词牌纷纷问世,但足以流传的并不多。一是因为一些新词牌不适合吟唱,音律规范不当,难以为人接受;另一方面更是因为新制词牌难有精美词作填写,如沧海遗珠,蒙尘不光。词牌与词作都需上乘方能风靡,相较而言词作占的比重更大。盖因文字更易流传。
李惟新制《太常引》词牌,抛将出来的两阙词皆为上佳之作,一问世便受人追捧在情理之中。
在风灾前,李惟之名便已在泰州传将开来,其后传到了江都、江宁等地,一时间名声大噪,甚至上达天听——唐国皇帝亦是填词高手,因此之故方宠信冯延巳、韩熙载、常梦锡等词坛大家,尤以冯延巳为最。一阙精美词作入得皇帝法眼,可谓佳话。
这其中,“绿波馆”头牌清倌蒹葭功不可没。
是夜,李惟当场录下《太常引.腊前梅》,原是随手给了侍奉在场唉作“敛秋”的婢女,之后蒹葭不请自到,顺势将那阙新词揽为己有。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敛秋如何能与蒹葭争?
不过,据常梦钰说,这蒹葭倒是位好姑娘,想来是觉得占了敛秋便宜,便将对方调到身边成了贴身侍婢。可别看这“调动”,楼子里的婢女也分了三六九等,头牌红人的贴身丫鬟便是最高等了。敛秋也算是“因祸得福”。
而蒹葭拿了这两阙词作为必唱曲目,其天籁般的歌喉配上这上佳的词,相得益彰,令人趋之若鹜。
歌者原本就是红牌,如此一来益发的艳压群芳,那两阙词及李惟也一并窜红。
老常同志说起蒹葭此姝,颇为欣赏,赞不绝口。
飓风成灾,海陵县受灾极重,难民围聚城门外不肯散去,刺史府传令封闭城门,另令人坐吊篮从城墙而下,赈灾物资亦是如此。
只是海陵为州治所在,灾民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竟有三万之众,义仓存粮远远无法供给。
彼时,蒹葭以个人名义出钱五千两,尽数购粮赈灾,并连日在“绿波馆”开唱,所得酬金悉数捐为赈银,且登高一呼,呼吁所有有能力的人为灾民出一份力。还别说,她的号召力十足,海陵赈灾压力因而大为缓解。
是以,坊间便誉其为“义伎”。
在李惟听来,“义伎”这个词很是别扭。不过,这妹子思想很前卫哪,居然晓得义演……好似后世的偶像明星,号召粉丝去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儿,自然是一呼百应的。
看来,此时的青楼女子远非后世的同行业从事人员所能比也。
凡从种种,皆是常梦钰所诉,这让李惟对蒹葭小姐姐另眼相看,有了与之作更进一步纯洁交流的兴趣。嗯,纯粹的友谊探讨,谈谈人生啊理想啊什么的。
不过,这并非当务之急。要紧的是找到自保之道。得为明日谋。
郭威柴荣赵匡胤这些牛人,视南唐为砧板上的肉,你一刀啊我一刀,割的不亦乐乎,最终囫囵吞下。
李惟虽然能“未卜先知”,但也没法到处嚷嚷,没人信哪,绝对当你是黐线,或者就沦为笼子里的小白鼠。
这是件苦恼的事,纵然天下无人不识君,亦是前路无知己,凄凄惨惨戚戚……
嗯,“天下无人不识君”似是不错的选择,似乎也是唯一的行之有效的选择,那几位牛人都挺礼贤下士的,有了大名气,他们怎么也不好意思高举屠刀吧。
仅凭眼下的名气是远远不够的,同志哥,任重而道远呀。
去白鹿洞书院……好吧,现在还不是这个名,但那里绝对是个好地方,所谓人杰地灵,所谓钟灵毓秀,所谓群英荟萃,总之是大咖云集之处。尤其是那由国子监九经出任白鹿洞洞主的李善道,更是大咖中的大咖。
想来,在白鹿洞举办一场文化大咖秀,是件极有趣的事。
一念于此,李惟的小心脏不由加速跳了几跳。这白鹿洞国学可是与江宁国子监齐名之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去那里呆上一段时日,权当镀金,披层“海龟”的美丽外衣,就问你们怕不怕?
不过,在去江州之前,李惟还需随李烨去趟江都,去贺姑母的四旬寿辰。
是的,李烨的胞姐、李惟的姑母嫁到了江都周家。
江都,也是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