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八章 初雪(1 / 1)品涩居士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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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崇文巷周府的贵宾盈门一事未等酝酿发酵,便迅速在扬州城传播开来。

周哲的身份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居然是周留守的弟弟,虽然嫡庶有别,但周君太显然对这个弟弟照顾有加。只是不知道因何缘由,周哲成年后搬离周家,独自在外生活,导致现今尴尬的境地。这其中定是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秘辛隐私。

明眼人自然看得出庆贺周府女主四旬华诞只是由头,周哲与周留守素无往来,云集于崇文巷的宾客自不会为此而来,源头只能是李莲峰一行。

南唐最繁荣的城市自是江宁府,但作为东都的江都府亦是不遑多让,所谓“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便是佐证。

李莲峰因身份位置特殊被某人所忌,为避祸,醉心经籍、不问政事,自号“钟隐”、“钟峰隐者”、“莲峰居士”,以表明自己志在山水……

此趟扬州之行,美其名曰是游山玩水,但终究还是避祸。

皇家无秘闻,虽然不敢无所顾忌的公开议论,但点到为止的交谈也足以让事情明朗化。

李莲峰虽然不为太子所喜,却深受皇帝喜爱,六皇子的矜贵身份摆在那,谁敢看轻?

皇子、公主的扬州之行并未摆出大阵仗,但对于有能量者并非秘密,只不过既然是悄然抵达江都,自是不愿受到打扰,很难不着痕迹地套近乎。

幸好,机会来了,各路探子反馈的消息表明,六皇子于“梅园”结识一人,短短二日便引为莫逆知交,大有相见恨晚之势。那人便是最近声名鹊起的如皋李惟,因《爱莲说》而有“李爱莲”之雅号,在“寻梅文会”上更抛出了《水调歌头.中秋月》这等大杀器。是时,文曲星动,愈发坐实了李爱莲正是文曲星下凡这一传闻。

六皇子爱李惟大才,极是推崇敬重,不经意间表露出会至崇文巷周府凑个热闹。

李惟,便是周府女主的娘家侄子。

好啊,周李氏的生辰来的太及时了,这对有心人实在是件好事。

无需动员,无需串联,十月初十这日,扬州城有头有脸的人齐聚崇文巷。当然,到场的尽是各家的女眷或者后辈。饶是如此,也足以轰动全城。

六皇子,周留守,周哲,李惟,仿佛有一根隐形的线将他们串了起来。甚至有人大胆猜想,莫非周留守最看好的是六皇子?这样的揣测令人吃惊乃至惶恐。金銮殿的那个宝座诱惑太大了,历史上不乏兄弟争嫡、血染宫门之事,雄才伟略如唐太宗李世民,亦有玄武门之变……若真如传言那般,太子忌六皇子极深,而周留守又极看重六皇子,这……信息量太大,难以消化。

这数日扬州谈资丰富,先是“寻梅文会”,再是“归月舫”的莫名冲突,接着是崇文巷周府的宴会……有心人发现,这一切都与李惟有关。

李惟,终究何许人也?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又或,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李惟当然不是鸟,他是文曲星下凡,谪仙人附身。

此子出场太过惊艳,一篇《爱莲说》震惊文坛,随后抛出的十余篇词作各有特色,非止自制词牌《太常引》,文字功力惊人,如此年龄便能有此成就,来日问鼎文宗亦是不无可能。至于《水调歌头.中秋月》一词,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正如其所言,“高处不胜寒”也。

时下词风渐盛,赵崇祚编《花间集》,是有“花间派”之说。

但江南有皇帝李璟与名臣冯延巳,亦是精擅制词,自成一派,时人或曰“南唐词派”。

从花间词到南唐词,词作的风气发生了明显的转变。从时间上说,南唐词派的形成比花间词派的形成要稍晚一些,但在当时地方分封割据的历史条件下,二者之间并没有承传关系。

然而南唐词派与花间词派又有一些相同之处,南唐词派和花间词派一样,在总体上也以“男女情事”为主要题材,在直接抒写内容上,南唐词派亦大体不出“伤春”、“秋思”和离情别绪,其词多有颓靡浮艳的浓重色调。

艺术风格上,南唐词派柔婉深约、蕴藉含蓄的总体格调也与花间词派相类。然而南唐词派的眼界更为阔达、感慨也更为深邃,风格也更趋于纯任性灵者。

可李惟却全然不同,你很难给他归类为哪家词派,纵观他问世的这十余篇词,既有《太常引》这样的新词牌,又有《望江南》这样的老词牌;既有可归类为“花间派”或“南唐词派”的《南歌子》,又有高屋建瓴、开宗立派的《水调歌头》……词风如此多变,偏生对每一种风格都驾轻就熟,如庖丁解牛,运用自如。

文人自有行文风格,总是有迹可循,但李惟却反其道而行,各种风格信手拈来,在落笔之前,你完全想象不到他会“炮制”出怎样的文章。这样的作者,更让人心生期待。

在“明月几时有”唱响开来之际,便有人言其“行文多变,当名之为‘千变郎君李爱莲’”,或名“李千变”。

李惟也是无语了,“千变郎君”也好,“李千变”也罢,听着怎那么武侠呢?更何况,这让数十年后的柳三变情何以堪?

凡此种种,算是扬州城近日热议的话题,但最重要的仍是今日的“寻梅文会”。

往年的“寻梅文会”正是踏雪寻梅的好时节,今岁梅蕊初绽,雪迹未寻,文会却已如约而至。

与往年不同的是,今次文会当中间隔了二日,十月初八“流觞亭”的第三关赛罢,第四关的“踏雪阁”与第五关的“寻梅小筑”却要等到十月十一进行。

这等变故倒也无伤大雅,但私底下的议论声自是有的,其中有一种说法可信度极高:周留守身体抱恙。

周宗周君太,时年六十七,已是高寿了。扬州三大家,周、冯、徐,周君太以一人之威敌冯氏三英及徐氏双杰而不逊分毫。其不仅有从龙之功,参与李昪代吴大计,保大帝更以“叔父”称之,足见其与南唐皇家的亲厚。

在江都府,周宗一人可顶半边天。

据消息人士称,因年迈多病,周留守年初便上书请辞,但保大帝不准,特批其少问政务,安心将养。

“寻梅文会”乃是数年前周留守应长女周蓁蓁之请而发起,因其地位超然,引无数青年居俊彦、文人骚客齐聚“梅园”。决出文魁这日,周留守必会于百忙之中抽空到场。而有上佳表现者,其更不吝举荐,颇有慧眼识珠之誉。

能得周君太举荐入仕,只要自己不作死,再怎样也不会混的太差,这也正是“寻梅文会”令人趋之若鹜的缘由。

当然,文人不为五斗米折腰,“曲线救国”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是日,天空阴霾,乌云层层,风吹落叶黄,拂过脸庞,寒意森然,瞬间渗入心脾,让人忍不住寒战,裸露的皮肤尽是鸡皮疙瘩。

突如其来的寒**响了冬天的号角,与北地相比,江南的冬季来的更晚,周期也更短,但那种阴冷潮湿却是北方人无法忍受的。

午时将至,风越来越大了。这时若是恰巧抬头望向天空,便能看见某一朵小云变成了一片白色的浓云,慢慢地升了起来,扩大起来,渐渐遮满了天空。

忽然,在某个你意想不到的时刻,浓云似乎骤然变薄,天空也瞬间明亮起来。

雪花,一片一片缓缓飘落,落在青山上,落在柳叶间,落在雕梁画栋处,落在人的发际、指缝、心坎。

雪势越来越急,大片大片的雪花连绵不绝,天地间竖起了一道白幕,隔断了视线。

这场雪,来得太及时了,非止小孩子欢呼雀跃,大人们也甚是欣慰。瑞雪兆丰年嘛,风灾绝收年,若是来年不风调雨顺,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午后,雪仍在肆无忌惮的落着,天地间白皑皑一片。云层似就在头顶,压得人心中有些发慌。?

这样的雪天是不适合出行的,镇淮门外的官道上,三五成群的人却在冒雪前行。

其实,若无银装素裹的杨柳以及河边孤零零停靠着的船只,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的,又哪里看得出道路的痕迹。

也有乘坐马车的,车轮压在雪上,吱呀吱呀的,像在弹奏雪之歌。

车夫眯着眼,任由雪花落在笠帽上、眉毛上,这样的天气,已是司空见惯了。为了生活,风吹雨淋的,又算得了什么。

嗯,生不易,活不易,生活不容易。

待到雪住,已是申时末。这场雪飘飘洒洒地落了三个多时辰,将远山近水妆点的格作耀眼。

李惟一行用罢晚膳,鹤氅深衣、手套皮靴,一身御寒装束,浩浩荡荡地前往“梅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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