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上次更大的一处地下岩洞里,季牧被反绑着手立在那部首面前。
“季头家,我知道你,但是我觉得这样很好。”
季牧不知如何体会此话之意,“首领大人,青龙王从中滋事,岂能置之不理?”
“季头家,如果有个人能让所有的子民满意,你我又何必在乎谁对他不满意?这是我见过最好的部落,便够了。”
“但那林林总总的货,又该怎么?”
“这是你和青龙王之间的事,我多年才回来一趟,他让我很满意。”
季牧这才发现,彭义一直在身后不远处的洞廊中,对着部首深深一躬,那部首便不再理季牧抽身而去。
彭义为季牧松了绑,笑道:“何必动这么大气性?你我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货被你这么用,在这里过得很滋润吧。”
“我记得当年东家您过,货是无偿送给部落的,一直不敢违背东家初衷,这么多年我在做的只有这一件事。所谓拿人手短,部落里的人也知道这个道理,对我很多拥戴也很正常嘛!”
“你还好意思拿人手短?”
彭义笑出声来,手一伸便有人放上一个茶杯,自顾吹着饮了几口,“东家,货是你给的,可不是我要的,再者了我得有多大能耐才能从你那无偿拿到货。你当年又没更具体的东西,我这么做错在哪里?”
“你已不知何为宰度、何为彭家甸了吧?”
彭义相当直接,“东家,我这样的日子你羡慕吗?就算你不羡慕,你普大众羡慕吗?我没你那样胸怀志向,当我看到子民们跪地膜拜、任我所为,这就是我人生的巅峰啊!别一个宰度,就算一州州牧,我也不换啊!”
彭义话的时候,偶尔会舔一舔嘴唇,感觉上他脸颊的棱角都比当年更锋利了,季牧沉道:“但你永远成不了虬龙部落的话事人,你也不过是个当差的而已!”
“我做宰度就不是当差吗?赚的也不是你肉坊开出来的工钱!而且,别和我什么永远,对我来后半辈子就足够了!”话之间他又眯眼看着季牧,“东家,这样的日子,你真的不羡慕吗?”
“所以你就要烧死大司举,不惜连带所有的学堂先生。”
“东家没给别缺过差,这领会还真是不一样呢。大司举当了这么多年差,部落还是老样子,对对错错哪有那么重要,部首大人看得根本不在这里。”
季牧沉了一沉,支配、拥戴,像个土皇帝,是啊,下谁人不羡这样的生活。季牧争的是,他怎能如此心安理得?要是自家一亩三分地长出来大把龟背,想怎么分配便怎么分配。
但这些是云季合的货,面对前来送货的马车还躲躲藏藏,靠着外面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干粮,养活自己的“权力”和“威望”。一块砖拍掉胸怀志向,给人一种享乐为上凭何拦我的感觉,再一块砖讲得一套大好道理,好生一副我命由我光明正大。
可一想动辄就要豁出去一条人命,这根本就是入了瘾、着了魔!
从季牧的神情中,彭义已然看出不少,缓声带笑道:“东家可是要断了货?”
“不,我成全你,从前如何、今后便如何。”
彭义心里一大堆的应话,软的硬的备了一套套,不管季牧什么都绝对不虚,最起码你人还在这呢不是?可怎也没想到,季牧来了这么一句。
彭义眯了眯眼,“季头家,你开玩笑的吧?”
这下倒是季牧一脸疑惑,“彭兄为何出这样的话来?你活得舒坦,我也不差这点,至于开个玩笑?”
“哦?”
“彭兄拿的经地义,我给的心安之至,别的不,大批的宰度都是你培养出来,若是没有彭兄,大西原的第一趟货都不好出,这点云季合的东西,季牧该给!”
彭义心念电闪,“东家是怕在这里待得太久吧?”
季牧微微摇头,“多待些日子也无所谓,但是彭兄要考虑到损失,我准备给部落带一批大货,冯智祁海遥他们都等着我回去点货呢,迟早还是要回去的。”
彭义哼笑一声,“季头家嘴上可不行,我也不是没法对外传话,你以为那些先生就是来教教书吗?”
“你想怎样?”季牧冷道。
“季头家不能怪我,实在是这里的日子太舒服了,圣人尚且体人心绪、察人所觉……”
“捡有用的!”
“我这里有份契定,用的是彭家甸与季家甸的名义,您在画了押之后我派人把它带到云麓城,您的那些手下自然要按契定办事。”
季牧接过一看,立时双目皱起,心这家伙好生刁毒,首先他把云麓城与虬龙部落送货变成季家甸与彭家甸的关系,其次,他以彭家甸的名义“匹货十一”,以云麓城现在的规模,一成的货量是一个惊饶数字。
由此一来,他将此事变成甸与甸之间,至于缘由,哪个人敢问季牧缘由?这货不想送也得送!
最毒的地方在于,如若季牧不应,他将永远被困在林海深处,彭义差些先生出去自己想的话,事情将变得更加复杂。
“此事容我想想。”
彭义笑道:“放心,季头家有的是时间。”
只见他手背一推,几个壮汉立时走了过来,架起来季牧便给扔进了一个石窟,咔嚓一声,一个大铁门横拉过来,当啷一声,一块比拳头还大的锁垂了下来。
彭义在铁栅栏前面弯着身,“季头家,现在全下只有我知道你在哪里,我差人出去你逃了不知踪迹实属正常。你要知道,我和你父亲商量的可不止是牧野学堂,记得不错,我最初和他老人家还有不少协定呢!”
“你与我父了什么?那个时候你就打定要做这个土皇帝了?”
彭义冷道:“真闹大了,分崩离析这种事情真不好呢!哦对了,眼下这个当口,可能正是你需要逃的时候,这押你要是不画,事情就更加顺理成章了!”
“什么当口?你从谁那里听来的?”
彭义的脸猛然一搐,立时起身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