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脱?”
说这话,让她的舌头都有些打结,即便当初面对比她强大数倍的敌人,她也没今日这么紧张过。
“脱掉冬衣,你右后背处炁源有些弱。”
见楚小安这么解释,秋红翎松了一口气,不再犹豫了。
淅淅索索的褪去了冬衣,寒气渐渐弥漫上了秋红翎的身体。
她本就有着从小落下的毛病,身体时常会发冷,此时只着內衫,便不自觉的身体绷了起来。
“放松一些,炁源尽量放开。”
楚小安一面说着,一面毫不避讳的用手指按到了她后背的一些地方,缓缓移动着。
虽然他这么做,只是为了通过手指的刺激,来观察秋红翎右后背起源的变化,却忽视了男女相触,总会有些不妥之处。
虽然背对着楚小安,秋红翎尽可能的压低了头,蜷缩着。
隔着薄薄的内衫,她清晰的感受到楚小安的手指在摸索着什么。
尽管她的注意力正集中在如何解决满脸的通红问题,但她依旧通过楚小安手指的移动,更清晰的感知到她一直以来想找却找不到的那几个不完整的炁源。
明明自己也尝试过,为什么只有他可以让着感觉这么清晰?
“结弦。”
楚小安忽然提醒道,她连忙凝炁而结弦。
稀薄的炁态缓慢的蠕动着,渐渐分成了四股,而炁态再凝,逐渐诞出了四根看起来非常脆弱的炁弦。
炁弦与律弦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炁弦好似飘摇的芦苇,除了用来感悟天地大律,感知万物事理,再没有什么用处了。
而一根根充满生机的律弦,却是帮助律者释解天地大律规则,调用律理之力为己所用的分身。
而秋红翎结出的炁弦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在她的右后背处,有三个炁源是萎缩的,因此造成了炁态结出的弦与弦之间,能量不平衡。
炁弦之间不平衡,律感传递上就会不通畅,传递不通畅,身体所接收到的信息感知就会出错。
再说的通俗点,秋红翎的结弦,相互之间是无法达成默契的。
没有默契,无论是感知、传递、还是释放,效果都是大打折扣的。在结弦没有化为律弦之前,结弦相互之间是相互依存、相辅相成的关系。
只有化为律弦之后,每一根的律弦都是作为独立个体存在的,才不会受制于能量上的不平衡。
楚小安用手指重重的在她右后背三个地方点了点。
“记住了?”
“记住了。”
秋红翎回应道,在楚小安手指的引导下,她清晰的找到了那三个让她困扰多年的源头。
“为什么你能找到?”
她突然扭过头,丝毫没有顾虑自己仍旧脸有红霞,疑惑地问道。
毕竟当初老爷也说出了她结弦存在的问题,但老爷并没有找到根源所在。
而看他这样子,似乎肉眼可以直接看得到这些东西一样。
修律者,先以点识感知律的存在;再依律感与身体的共振,打开炁源,凝出炁态;当凝炁到一定程度时,量变引起质变,凝炁结弦。
律者通过炁弦感悟天地大律,感知万物事理,继而理解律理的规则,化炁弦为律弦,晋入行律境,从此人之律弦与天地律弦共振,律者借用律理之力为自己所用,天地之律以规则束缚律者。
而时间最顶端的那些律者,通过对天地律理的剖析理解,最终掌握规则的根本,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独有人律。
人律者,铸律为域,造化规则,在自己的域内,不再受天地大律规则的束缚。
此律,为人律。
此境,为化域。
而这一切,都在“感知”两个字上,无论是点识入律、炁源、律理之力,全都因感知而存在,或是因存在而被感知。
结弦缺失的根源在自己右后背处,是老爷与她用了很多年才确定的地方,但之后即便如老爷一般的境界,再也无法准确的找出问题炁源的真实位置。
“也许,我是个天才吧。”
楚小安当然不会告诉她,在自己的双眼扫过之后,他便从自己意识中那不断跳跃的内容中,准确的捕捉到了那些异常。
然而他也察觉到,秋红翎似乎无法准确的感知到自己身上每一个起源,但是明明他就可以做到。
难道是因为朱贵传承给自己的的是很特殊的律法?
“根源找到了,可有解决的办法?”
待冬衣重新裹住了自己瘦小的身体,秋红翎口中呼出一口寒气,一面仔细的检查着藏在身上的武器,一面询问着楚小安。
“有,但时机未到。”
楚小安想到了两个可以解决问题的办法,但对于两人现在的处境,并不适合。
“容我再想想。”
“路上再想,准备一下,我们要离开了。”
秋红翎装备检查完毕,便开始收拾起东西来。虽说是收拾,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
她打开了一个木箱,木箱内只有简单的几件衣服。
将衣服扒到一旁,露出了箱底来。
秋红翎用她纤细而有力的手掌拍打了三下,木箱底忽然由中间裂开,两块板子向左右两侧翻出来,里面有一个小木匣。
木匣子不大,只有三张人皮面具,两个装药丸的口袋。
“我们现在何处?”
“自然是永安。”
秋红翎白了他一眼。
“永安城我置办了六套宅子,这里是其中之一。”
“有钱真好。”楚小安感叹道。
永安城寸土寸金,能置办下六套宅子,这开销也是非常吓人的。
想想这六套宅子,再想想自己那破旧的屋子,随后又想到不久前她从身上摸出的一把金叶子。
楚小安不禁开始怀疑人生。
“倒卖情报真的这么赚?”
秋红翎刚捏起人皮面具,正准备要往他脸色粘的那双手忽然僵了一下,随后毫不犹豫的用力将那张面具拍到了他那情绪复杂的脸上。
“这一套是私宅,其他的,都属于鸽子楼的产业。”
秋红翎一面对他翻着白眼,一面用手指抚平面具上的褶皱。
“鸽子大都是没有家人的,从小被老爷好吃好喝养着,到了差不多的年纪,便开始进行严格的训练。
再到了一定年纪,便会接受考核。
能力与天赋优异者,挂从羽,考核普通者,挂尾羽。而从羽满一年,贡献出众的鸽子,可以得到挑战主羽的机会。”
她用手将楚小安的发束解开,继续说道。
“对于鸽子来说,楼既是家。”
楼既是家,这一点楚小安并不知道,而现在他知道了。
他也明白了先前自己说的那些话,可能会让秋红翎陷入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况。
他抬头看去,此时的秋红翎,像极了一只无家可归的鸽子。
他想安慰一番,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没有回头路。”
秋红翎盯着他的眼睛,表情严肃而认真。
“离了楼的鸽子,无论什么原因,都不允许再回去。”
“这是鸽子楼的铁律,即使鸽王,也无法违背。”
“所以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已经回不去了。”
时间在沉默中过去,而秋红翎也没有停下手上的事情。用了一番功夫,楚小安的那张脸,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来看看。”
她取过一面镜子,递给他。
看着镜中陌生的那张脸,他只是不住地赞叹着神奇。
毕竟几乎看不出破绽的变脸,也只是在话本中读到过。
“这手艺真不错,以后也教教我。”
“楼里的手艺,不外传。”
秋红翎无情而果断的拒绝了,然后她也开始自己装扮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从永安城西这座不起眼的宅子后巷,晃晃悠悠的走出了两个人。
面色蜡黄的妇人,扶着一个走路有些跛的书生。妇人油腻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由于个子不高,人又发胖,所以看上去整个人是臃肿的。
而书生眼睛一大一小,时不时的还要眯起眼睛,扫一眼手中那本不知道被翻了多少遍的旧书。
只是秋红翎不知道的是,楚小安的目光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四周的事物。
在给她检查身体的时候,楚小安发现了律法的一个妙用,对于这个刚刚发觉的新能力,让他总是忍不住去尝试去摸索。
何况这个新能力,对于炁的消耗,太微不足道了。
他发现,天地万物,无论死的还是活的,都有一个个对应的数字会映射到他的意识之中。
他还发现,天地万物,都有其独有的波动,而这些波动与天地大律遥相呼应。
总有那么多看不清的弦,将其以复杂的方式链接在一起。
这些布满规则与充满生机的弦,真的很美。
然而正在他沉浸于这番美丽的时候,一股危险的气息突如其来。
这让他有些心悸。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异常,秋红翎停下来脚步。
她没有说话,但表情已经替她说出来了。
“有人。”
楚小安缓了缓,强行闭了炁源,让自己冷静下来。
因为在先前的那一刻,有一道黑色的弦强行刺入了他的意识。
这让他很不舒服,除了不舒服,更多的是那道弦,让他感到恐惧。
“百步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