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五楼,天台。
林展辰饮尽易拉罐里的可乐,将空空的罐子压扁,放在手心把玩了几下,目光放空,定定地望着眼下的绿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感受到罐子表面某个折起的尖锐棱角,他忽然愣了愣,有那么一片刻失神,然后他抬手,把这个扁平的铝罐用力地投掷了出去。
铝罐落地后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或许卡在了树枝丫杈里了,或许掉到某块草皮上去了,总之没有发出惨叫声。
这就表明了,那块铝皮没有砸到某个路过的行人,麻烦事也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地延伸而开,狗屎运这种东西,似乎终于降临到他的头上了,好像有一场莫名其妙的闹剧也跟着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然而,身为当事人的他,却惘然不知。
好像有哪里不对,又好像没什么不对,好像不该是这样的,又好像本就是这样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就好比变幻莫测的命运,好比真真假假的世界。
所谓的人生,不就是这样的么?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又要到哪里去?
难道命中的一切,都是天生注定的么?
他四十五度角仰望湛蓝的天空,没有来由地开始了深思,仿佛忘却了时光。
...
危险的警报已经撤销了,操场上的人流陆续地散去,该回去上课的上课,该回去睡觉的睡觉,总之该干嘛的,就回去干嘛,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猛烈的阳光下,大腹便便的校长站在升旗台上,手拿着黑色麦克风致歉。
阳光甚是耀眼,这个顶着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说,这是一次误报,很抱歉占用了各位的学习时间,马上就要到学期末了,还请各位同学加把劲,争取考个好成绩,过一个愉快的暑假。
远离人群的林荫小道里,阳光擦过树叶的轮廓,趴倒在地上的少年勉强地翻转过身,四仰八叉地躺在硬邦邦的水泥路上,怔怔地望着被阳光照得半透明的翠绿叶片,怔怔地看着站在绿叶底下的一道少年的身影。
盛夏的蝉鸣声仍旧在没完没了地叫,那个少年半倚着芒果树的树干,双手横拿着一台白色的大屏手机,似乎在玩着某款动作游戏。
“同学,能下来扶我去校医室么?”
李沐对着那家伙吆喝。
蝉鸣聒噪,微凉的夏风穿过教学楼底的大堂,悠悠地吹来,树上的那家伙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地上的李沐一眼,马上又收回了目光,继续旁若无人地按着那部新款的烂苹果手机,像是没听到。
远处忽然传来了叮铃叮铃的声音,隔着过道两侧茸茸的草丛望去,可以看到已经有教职员工推着脚踏车,按着响铃,示意门卫开门,慢慢悠悠地向校门口走去了。
“同学,你就当是行行好,再不赶紧点,校医就要下班了!”
李沐继续大喊。
那家伙还是没搭理他,仍旧埋着头,自顾自地玩着手机,蝉鸣聒噪,那只褐色的飞虫就贴在那家伙旁边的树干上,仍在没心没肺地瞎叫。
“喂,站在树上那个混蛋,说的就是你,别给我装没听见!”
李沐不耐烦地继续大喊。
那家伙忽然楞了一下,几根快闪的手指停了下来,错愕地望着李沐,用食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
李沐点了点头。
忽然,一阵汹涌的风浪骤然穿来,自行车的铃声响的更加热烈了,仿佛感受到了风的号召,热情地欢呼着,满地的土尘被这阵强风吹起,李沐出自本能地遮眼,挡下了过往来风。
等他揉揉眼,重新望向那棵树上的时候,那家伙却已经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