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四十五分,机关大楼的七楼,老邢旁若无人地点燃一根烟,就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人来人往的过道边,默默地抽了起来。
白色的烟雾滤过肺腑,被他用力地喷出,贴落在玻璃窗上,光影朦胧。
机关楼下的大门正好打开,明亮的车灯出现在大门的外面,散发出蒙蒙的光晕,氤氲在雨中,仿佛两盏漂浮的航标灯。
航标灯慢慢地靠近,自动化的伸缩门感应到汽车发出的信号源,吱呀吱呀地开始收缩,为汽车腾出足够的通行空间。
黑色的汽车缓缓驶入,蹲坐在后座的男人忽然抬起了头,望向了大楼的高处,表情有点困惑,仿佛看到了那点悬空在七楼上的微末火星。
待到车尾灯驶离大门后,信号源消失在茫茫的暴雨里,吱呀吱呀的声音重新响起,恍若老鸦的嘶鸣,自动门机械地伸展,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便已重归原位。
火星沿着白色的烟纸慢慢移动,由于浸水的缘故,燃烧的过程变得格外的缓慢,直到书记同志出现在廊道尽头的时候,老邢的嘴里还叼着那根未尽的香烟。
他礼貌性向书记同志点了点头,当作了问候,便转身离开了。
老书记抢快了两步,追了过来?拍了拍这个男人的肩旁,严厉地看了他一眼,用两个合在一起的手指抵了下嘴唇,示意他不要抽烟。
这里是机关要地,室内是命令禁止吸烟的,一旦发现,后果可大可小,严重的话,甚至可以当作漠视纪律处理。
但老书记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只是责备地递了个眼神,老邢也没有出声争辩,只是抱有歉意地笑了笑,随手掐灭了香烟。
他们都没有说话,潜伏在表里之下的意思是,把所有的话都留在稍后再说。
应急方针与策略的制定会议确定在凌晨两点钟准时召开,眼下还有十分钟的准备时间,但是时间不等人。
此时此刻,哪怕表面再怎么样的休闲,老邢也必须跑起来,回到他的座位上去,整理材料,以便完成接下来的汇报工作。
七楼的多媒体室陆续坐满了人,当时针走向凌晨两点正的时候,老邢双手推开前门,大步地走上了银幕前的讲台,会议如期举行。
书记同志端正地坐在会议室的第一排长条桌的中央,对着那一块大概有两米高的白色屏幕,淡淡地望着老邢,等待着他的发言。
老邢的侧前方向,则竖起了一个宽大的显示屏,连接着一台加密专用的手提电脑,身处于市外的省级领导们端正地坐在显示屏里,镇定自若,通过网络信号的中介,实时地参与了这场远程会议。
会议的内容,毋庸赘述,主角便是那堵看不见的高墙。
“在昨晚二十三时十五分零七秒,我们收到了一通关于交通事故处理的电话诉求,来电人的号码为:132500XXXXX,名叫吴翰虎,是一名专职的卡车司机,目前就职于XX物流运输中心,车牌号码为粤Y1234,于昨夜的二十二点四十八分零九秒通过收费站口,驶入了环城高速公路,并在即将离开本市管辖范围内的分界口处,发现了一辆侧翻的大型货车。”
老邢清清嗓门,提高音调,目光炯炯地开始作前情回顾。
“当时的路段上,除了该报警的司机外,还有其他车辆么?有没有查到确切的撞击时间?监控录像里,该路段上是否出现过可疑的行人或者车辆?”
讲台下的有人举手发问。
“没有,由于遭受暴风雨的影响,在本市下达关闭环城高速公路的命令之前的半个小时内,仅有吴姓司机以及遇难司机进入了环城高速公路,他们一前一后地驶入高速公路,间隔时间为十分钟,也就是说,撞击很有可能是在吴姓司机报警前的六至七分钟之内发生的。”
老邢说。
“那吴姓司机是否听到了撞击的响声?现场的工作人员是否发现了可疑的行迹,或者其他有用的线索?”
另一个人问。
“除了发现那堵透明的墙体以外,我们再无其他的线索,”老邢摇了摇头,“由于吴姓司机是一位摇滚乐的爱好者,而当时的情况大致可以描述为,吴司机戴着耳机驾驶在环城高速公路上,据称,并没有听到任何撞击的响声。”
“说说那堵墙,跟普通的墙壁,比起来,有什么区别?”
屏幕里的又一个人问。
“目前无法探知该墙体的组成成分,也无法对其造成任何的伤害,”老邢说,“该墙的具体表现为:无色,但有形,能够隔绝固体,但并不隔绝水流、气体、电波等等其他形态的物质。”
“而且,通过探测种植在分界线上的树木的内部结构分析,该墙并没有对树木的实体部分造成任何侵害,仿佛浑然一体,似乎与自然之间存在着极大的契合度。”
“你的意思是说,该墙估测是由地球本有的物质构成的,而非外来的物质构造的,例如外星人,陨石之类的传说。”
有人揉了揉额头,声音略显疲惫地说。
“初步判断是这样的,并未发现该墙体存在具有攻击性的侵入行为。”
老邢说。
“出事司机的名字,以及其余跟他有关的基本信息,麻烦邢队长作出一段详细的说明,尽可能完整地告知在座的同事。”
一个女人的声音。
“出事司机姓梁,名叫梁彪,男,四十岁,是一名社会零散人员,没有具体的工作单位,名下有一辆大货车以及一套商品房,货车是二手的,于前年的八月份中旬在本市的一家名叫XXX二手车市场里购入的,上一年的年检过关,事后调查货车残骸,亦无发现任何的故障问题。”
老邢说。
“那他的家庭呢?我们需要更全面的信息,对于这起未知事件,我们已经无法动用常规的方式应对。”
那个女人继续说。
“他的合法妻子姓杜,名叫杜翠红,今年三十七岁,无具体职业,据城市管理局的同事们称,她是一名菜贩子,平时在XX菜市场门口摆摊卖菜,并以此为生。”
“两人于十七年前结婚,婚后不到半个年的时间,在XX医院诞下一子,性别男,名字叫做梁伟,今年十六岁,就读于了XX中学,无不良记录。”
老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