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洞穿颅骨，倏地飞出，就像黑白录像带里行刑现场。

尖锐的枪响犹如空气中爆破的死亡质点，这一排列的文职人员们几乎同时瞪大了毫无血色的双眼，闷声倒下。

他们的瞳孔涣散无光，就像一节节塌倒的柳木，永远地沉睡在这淌血的路面上，再也无法汲取任何的养分了。

这个世界总是这样，就如一场荒唐的喜剧，那些不该死的人最后都死了，而讥讽的是，那些最该死的人，却总是能好端端地活下来，继续作恶，仿佛如有天助。

但是，今天的这帮恶人们也不会活的太久，因为有着一位年老的正义角色忽然觉醒了，或者说是黑化了，决定跳出了这个既定的舞台，用粗暴的方式徒手撕碎了那本呆板的、错误的剧本。

谁说正义就一定要仁慈，谁又说英雄一定永远都是正义的？

“Behold，darkness shall cover the earth，”全息投影前的男人狂笑着大叫，“上帝啊上帝，我亲爱的上帝！你怎么能把他们都抛弃了呢，你又怎么能把黑暗笼罩在大地上呢？！”

“他们斗不过那些警察，”猎人靠在墙壁上，冷眼看着这溅血的画面，“差距太大，就算手里有武器，也无法弥补。”

跟那个戴着笑脸面具的男人不同，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冷的就如一湖月下的潭水，冻结了满湖的黑暗。

他就坠落在那一片幽深的黑暗里，就像一条溺水的鱼，仿佛从未想过要有救赎。

他不需要谁来拯救，他也不觉得这个世界还有可以拯救的余地，所以他根本不渴望什么救世主、弥赛亚，他只是希望能够看到毁灭，将这肮脏的一切都用血抹去。

厚重的木门被吱呀的一声推开，打断了男人们的说话声，头套兜帽的少年用肩膀顶开了大门，慢慢步地走了进来。

门缝在他的身后关闭，他把手揣在兜里，径直地走到一个靠右边的角落里，抬眼望了一眼站在室内的两个男人，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哟哟，我们亲爱的船长先生，你回来啦！这美好的一天，你过得还好么？”戴着笑脸面具的男人热情地拥了上来，一把抱住了他。

“有没有时刻保持你好看的微笑，有没有用你的笑容去感化那些肮脏的虫子们，用你的光芒去照耀他们，让他们忘记死亡的恐惧，让他们魂归西天！”他依旧在热情地欢呼。

“没有。”男孩用力地推了推男人，小声说，“放开我，我闷气。”

“你还是不敢下手，”猎人看着他，声音依旧冰冷，“你的内心还是一如既往的懦弱，你不忍舍去那点可悲的人性，所以你战胜不了你的束缚，你始终是不自由的。”

“对，你说得不错。”陈晨低着头说，“但我还是成功了，我掌控了力量，我跟那些普通人不同，他们都害怕我。”

“所以呢，所以这就是你认为的骄傲么？”猎人冷声说，“听起来就像个无能者的自我安慰。”

“不就是我没有杀人么？！他不也才杀掉一个人吗？！”陈晨忽然怒了，指着眼前的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咆哮，“一个和没有，不也差不多么？”

“但是他回来的只有一个人。”猎人说。

“抛弃手下算什么本事？难道在你们这些人的眼里，”陈晨继续大声地争辩，“亲手把自己的手下推进火坑，也算是杀人么？也算是本事么？”

“哟呵呵，亲爱的船长先生，你说错了哟，那些傀儡们并不是我的手下哟，”戴着笑脸面具的男人邪笑着说，“他们可都是我的朋友啊！沉默的，亲密的，微笑的朋友啊！”

“那他妈电视上的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东西？！”陈晨语无伦次地大吼，“你把你的朋友们都留在了那里，让警察抓起来，关到了监狱里，你觉得这样也很光荣么？！”

“那些都不是人，就像你说的，他们都是一种东西。”猎人忽然说，“一种很早以前就已经死了的东西，我们把他们称作傀儡。”

“哟哟哟，难道我们的船长先生甚至连我的代号都不知道么？”戴着笑脸面具的男人又一次拥向了陈晨，“那可真是让人难过呢，都快要伤透人家的心呢，抱抱，人家需要亲切的抱抱才能抚慰这颗受伤的心灵！”

“对不起...”陈晨愣了一下，出奇地没有反抗，仿佛理亏那样，任由这个变态一样的男人抱住。

“你...你叫什么名字。”他像个木偶那样嘶哑地问。

“傀儡师！傀儡师！把裂开的尸体缝起来的傀儡师！”戴着笑脸面具的男人像是自我介绍那样高兴地大叫，“我的特长是废物利用，让那些没用的废物变成有用的废物！”

“所以，他们...都是尸体吧？跟你一起...去抢银行的...那些人...”陈晨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个男人，就连自己也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怵。

“都是尸体，对么？”他轻声说，声音微微颤栗。

“Bravo！Bravo！你猜对了！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沉默的，安静的，亲密的，微笑的，没用的，有用的，陪了我很多很多年的....好朋友！”戴着笑脸面具的男人高兴地大声宣布。

“但你失去了你那些好朋友啊。”陈晨颤着声说。

“没关系！我的好朋友还有很多很多，以前有很多很多，现在也有很多很多，以后也有很多很多，知道为什么吗？”戴着笑脸面具的男人忽然注视着他的眼睛，“因为人都是会死的啊！只要他们都死了，我就能缝起他们的嘴，令他们露出大大的微笑，那样他们就是我的新好朋友了！”

“亲爱的船长先生，你一定要试试掐爆那些虫子的感觉！你看了电视么，看到我射爆那只虫子的那一幕么？我有没有告诉你，我有没有告诉过你，那种感觉真是太好了！”他忘情地尖叫了一声。

他继续不休止地说，“那就像料理啊！把他们的身体撕开，撕开撕开再撕开，撒上快乐的椒盐，再撒上开心的胡椒!那甜美的气息！surprising!”

“做一次快乐的料理吧，哈哈，做一次快乐的料理！”他发狂地大笑，癫狂的声音就像一台失控的老式收音机，发聩地回荡在这微亮的空间里。

涣散的屏光之中，那个戴着笑脸面具的男人用情地抱着那个戴着兜帽的男孩，仿佛一对亲密无间的好友，大声诉说自己心中所想。

“够了，差不多该出发了。”

猎人拉下了圆帽的帽檐，推开了那扇木门，率先走了出去，厚实的木门在他的身后关闭。

他背对着那两个抱在一起的男人，语气仍旧冷淡地说，“我们的新朋友也差不多该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