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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成王死后,儿子商臣继位,就是楚穆王。

他杀死君父的做法,为历代君王敲响了警钟,防备兄弟,防备大臣,也要防备儿子。帝王之家,对任何人都不能相信,除了——自己。比如宋朝的赵匡胤,不小心被弟弟篡权;被大臣篡权的就更多了,典型的就是王莽;至于儿子,看过《康熙大帝》的,应该印象深刻。

虽然坐上楚国的宝座,还需要为自己的继承权,披上一件合法的外衣。这些都是次要的了,自然会有一群谋士替他撒谎遮掩歌功颂德。

不过这种事,再怎么掩盖都无济于事,他杀死父亲的事情,还是被史书记录下来。

此时秦穆公,为报崤山之仇,与晋国正打的火热。

楚穆王刚刚上台,也不想多惹麻烦,必须先安定内部,毕竟,自己的王位得来不正。但是,像他这种人,不会沉寂太久,连自己的父亲都不爱,岂能爱惜别人?诸侯的苦日子,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次谋反成功,最大的功臣,是老师潘崇。商臣毫不吝惜,把自己昔日当太子时的所有财物仆役宫殿,全部赏给他,并且封他为太师,全权负责宫中的警卫工作。

可以说,自己的一切,都交给老师负责。这个人在楚庄王时期还出现过,估计也是善终,他的后代也得到重用。

沉寂了两年后,楚穆王开始露出凶残的面孔,四面出击。他与前面三王最大的区别就是:对周围的小国,根本不讲一点儿道理,服不服都要打,必须消灭,扩大地盘。

公元前624年秋,楚国大军包围江国(一般认为,位于今河南息县西南)。当初商臣为了探听确切消息,故意激怒姑姑江芈,江芈一怒之下泄露天机,导致楚成王被害。

如今,坐稳王位的楚穆王,第一个拿江国开刀。

江国危机,晋国作为盟主,不能坐视不理,派遣军队攻打楚国,从侧面救援。

冬季,晋国把江国的情况告诉了周襄王,希望借助天子的虎威,讨伐楚国。周襄王象征性地派遣王叔桓公,陪同阳处父,攻打楚国方城山(河南省方城县境内的方城山)的关隘。

方城山是楚国的门户,不能有失,楚军不得不回来救援。晋军看到江国的危机解除,也撤军回国。

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

第二年秋,趁着晋军伐秦的机会,楚军迅速出击,一举灭亡江国,把它变成楚国的一个县。

江国,成为第二十五个被灭亡的国家。

从公元前658年的贯地会盟(今山东曹县西北)开始,江国与黄国开始背叛楚国,加入中原阵营。当时,管仲希望齐桓公能劝退这两个国家,安心侍奉楚国,否则道路遥远,齐国难以救援;齐桓公贪图‘远方来服’的虚名,接纳了江国和黄国。

到了公元前648年春,黄国国君认为,诸侯都与齐国和睦,凭什么向楚国进贡?并且说道:“郢都离黄国九百多里,哪里能危害到我呢?”

故而黄国不做防备,当年夏季,楚灭黄。

现在,江国也被楚国灭掉,从此划入楚国的版图。

江国是嬴姓,与秦国同宗,秦穆公听说后,非常伤感。为此身穿素服,独居别室,减少伙食,超过应有的礼数,以表达哀悼。

大臣劝谏,他说:“同盟被灭,虽然不能救援,岂敢不表示哀怜。我是在警惕自己啊!”

公元前622年秋,由于六(陆)国(偃姓,今安徽省六安市金安区北)叛楚投靠东夷,楚国令尹成大心(成得臣的儿子)率军灭六;冬,楚国公子燮(这个人野心不小)灭了蓼国。

六国与蓼国,都是皋陶的后裔,它们成为第二十六和第二十七个被灭的国家。

那位‘半圣’臧文仲,听说六与蓼被灭,哀叹道:“皋陶没有人祭祀了。不建立德行,百姓没有救援,可悲啊!”

江淮流域许多小国,面积不大,名义上是个国家,其实早已对楚国俯首帖耳,只不过延续着对祖先的祭祀而已,现在被楚穆王大手一挥,别祭祀了,彻底灭掉。

两年之间,灭掉三国,楚穆王的铁腕政策,让周围的小国都提心吊胆,生怕某天被他的大锤砸中。但是,他最大的目标,还是挺进中原,称霸诸侯。

当时,晋国的老臣多数去世,赵盾刚刚执政,还没有完全挑起大梁。

公元前618年,晋国的内部,经历一场政治大清洗。赵盾先后杀死五位大臣,终于完全掌握晋国的政权。晋襄公去世后,孩子尚且年幼,国家大事全部由赵盾一人决定。

秦、晋之间又是战争不断,他们根本无暇顾及南方,这给了楚国北上争锋的良机。

楚国一位叫范山的大臣,看到了机遇,他为楚穆王分析当时的形势,建议道:“晋国国君年少,其目标不在于称霸,我们向北征伐诸侯,一定可以得志。”

首当其冲的,当然还是郑国。

楚军陈师狼渊(郑地,今河南许昌市西南),攻打郑国。郑军一面求救,一面迎敌,结果大败,楚军囚禁了郑国的公子坚、公子尨和乐耳。郑国苦等晋国援军不到,又吃了败仗,只好与楚国讲和,表示愿意臣服。

等到赵盾集合宋、鲁、卫、许等国大军,来到郑国城下,楚军早已撤退。大老远跑一趟,赵盾也没有为难郑国,毕竟郑国尽力了,责任在于自己救援太迟。

其实,他真正担心的,是晋国内部不稳,故而根本不想开战,很快就率军回国了。

夏季,楚军伐陈,攻克壶丘(陈地,今河南省新蔡县东南),理由是陈国顺服晋国。这简直就是无赖理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秋季,楚国派遣公子朱再次伐陈,陈国人奋起反抗,竟然打败楚军,活捉了公子朱,取得局部胜利。但是,对于陈国来说,战胜楚国,值得高兴吗?那只能增添楚穆王的怒火,引来更大的灾难。

陈国人感到害怕,最后客气送还俘虏,请求讲和。

郑、陈先后归顺,蔡国则一直臣服楚国,下一个,就轮到附近的宋国了。

公元前617年秋,陈共公、郑穆公在息地会见楚穆王。此人太蛮横,连父亲都忍心杀的人,可见多么凶残。陈共公、郑穆公战战兢兢,几乎把楚穆王捧到天上。

没办法,打不过,只能服软,只能卑躬屈膝阿谀奉迎。相对而言,蔡国长期跟随楚国,蔡庄候反而显得更自然。

冬季,三位国君一起,众星捧月一样,陪着楚穆王,把他吹捧的仿佛成了一代霸主。他们率军驻扎在陈国的厥貉(今河南省项城市西南),目标直指宋国。

四国大军压境,虽然没有进攻,那就是明摆着给宋国人看的:要么顺服,要么战争,自己选择吧!

宋国人心里明镜一样,楚国就是来找麻烦的。

晋国权力更替,国君年幼,无法保护诸侯。如果抗衡,郑、陈就是榜样,对宋国极端不利。

好汉不吃眼前亏,当时,宋国的华御事说道:“楚国就是想让我们归顺,还是主动表示臣服为好。何必摆出这副架势来逼迫我们呢?宋国确实打不过楚国,百姓有什么罪?”

为了百姓安居乐业,君王低头服软,忍辱负重,虽然影响不好,也不失为一个上策。毕竟,保护战士生命,免除百姓战争之苦,综合考量,利大于弊。

这个华御事,一般认为是华元的父亲。他的儿子华元可就不这么想了,二十年后,一场残酷的战争,宋国‘易子而食’,差点儿被灭,间接起因,就在于这次‘厥貉之会’。

于是,宋昭公主动迎接楚穆王,表示慰问,同时愿意听从命令。

为了讨好楚穆王,宋昭公邀请他前往孟诸(今山东曹县南、河南商丘县东北)打猎。地点似曾相识?没错,城濮之战前,子玉曾经梦见河神,只要把‘琼弁玉缨’送给他,就把孟诸的水草地赐给子玉。可惜,子玉吝惜宝物,没有舍得。

这是个好建议,驾车射箭,打猎娱乐,完事还可以来一顿鲜美的大餐。对比一下,现代人躲在远处,拿着猎枪,甚至更先进的狙击枪,偷偷瞄准野兽……丢人啊!

‘厥貉之会’,楚穆王还邀请了汉水上游的麇(jūn)国国君参加。麇国位于今陕西省白河县东南汉江南侧,与楚国接壤,这次应邀前来,实属无奈。

到达之后,他们才发现形势不对头,离家越来越遥远。更加难以容忍的是,楚穆王目空一切,把宋昭公、陈共公、郑穆公,当仆从一样使唤,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以想象,麇国首领的待遇将更糟。所以,麇国人密谋之后,也不请示,绕了个大弯,半路悄悄逃归。

这大大刺伤了楚穆王的自尊心,后来多次派兵伐麇。

诸侯陪着楚穆王打猎,宋昭公率领右边圆阵,郑穆公率领左面圆阵;期思公复遂(人名)作为右司马,申公子朱和申舟(字无畏)作为左司马,负责军法。

司马下令,明天早上,各自在车上装载火燧以及其它打猎工具。

古代君王打猎,各个方面组织非常完备,一次出门常常十天半月,甚至更久。没想到,作为东道主的宋昭公,手下臣子一时大意,第二天几乎什么也没准备。

左司马申无畏很生气,你宋国张罗打猎,却什么都不准备,什么意思?违背我,就是违背楚王,军令如山,必须惩罚。

有人就劝谏申无畏:“国君是不能侮辱的。”

申无畏说:“我按照职责办事,难道有什么过错吗?《诗经》说:‘硬的不吐出来,软的不吞下去’(刚亦不吐,柔亦不茹)。这是不避强横的意思,我哪敢爱惜生命而放弃职责?”

于是,他按照军令,鞭打了宋昭公的仆人,既是惩罚,也是警告,并且在全军示众。

作为楚国司马,鞭打宋昭公的仆从,对宋国来说是耻辱。没办法,有楚穆王做后盾,宋昭公只好忍气吞声。这个意外的插曲,间接导致二十年后一场惨烈的战争,差点把宋国灭掉。

‘厥貉之会’,让楚穆王的辉煌达到顶点,差点称霸。不过,他的辉煌,是建立在武力基础之上的,并不坚固。诸侯表面应承,内心不服,这个小团体,在他死后就迅速瓦解。

公元前614年,楚穆王商臣去世,他死后的谥号为‘穆’。谥法说:布德执义曰穆;德政应和曰穆。这个评价很高,毕竟他也风云一时,为楚国拓展了大片土地。

楚穆王的霸主梦,还得靠他儿子来完成。

这世道,如果自己没出息,就努力培养个好儿子吧,要不惜血本。因为儿子不仅仅是你生命的延续,还是你实现梦想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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