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屏将手中的经书翻了又翻,看了又看,直至到了亥末时分,主仆几人都困乏的很了。
她刚刚将书轻轻合上,突然面前不远处的一盏立地青铜大灯的灯花便呼呼的爆燃起来,然后那灯花处便炸出几缕青烟,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半空中降落下来:
“本仙今日路过此处,见你念佛之心虔诚,所以特地现身,前来赠药!”
话语落下,只见一个宽袍大袖之人,从半空直落而下,稳稳的站在屋子一边。
屋内的几个老仆见状,纷纷拜倒在地,口称菩萨。
李玉屏依旧盘腿而坐,她与小谨对视一眼,然后轻轻放下手中之书,抬头一看后轻声问道:“敢问仙人妙居何处,是那一位神仙?”
只见那“仙人”个子不高,长袍下身体浑圆,脸上用个薄布包起,只留下一对眼睛,他所站立之处,昏暗背光,那是由于方才哪盏大灯灯芯炸裂,火光已灭。
“仙人”道:“吾乃上华山上仙大法师也!”
李玉屏嘻嘻一笑道:“既是法师驾临,小女子当席宴伺候!”
说罢,便命身边的小谨出去准备酒水。
那“仙人”哈哈笑道:“如此甚好,等本仙先将仙药赐予你,你再陪本仙一起饮酒!”
说罢,那“仙人”就伸出右手,手心处有一颗暗红的丸子。
一个老仆刚想上前去接,玉屏叫道:“尚且等等!”
“仙人”道:“为何要等?难道你不想要仙药?”
玉屏笑道:“仙药岂能凡手去接,等我命人拿玉盘来装!”
此时那小谨复又进屋,说道:“小姐恕罪,眼下夜深,厨内无合适下酒菜肴,若是现在叫人做起,怕是来不及,眼前只有美酒数十坛,不知道仙人够喝吗?”
玉屏道:“这些无用下人,你且先叫人将酒运来,看仙人意思如何!”
二人说话声音不小,满屋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那玉屏起身对着“仙人”道:“奴家听说,各个名山大仙,酒量定是千杯不够,今晚止有美酒数十坛,若是不够,奴家现在再找人借些来?”
那胖胖的“仙人”只道:“够了、够了,你快来拿药!”
玉屏低眉一笑,对旁边一个老妈子道:“快去取玉盘过来!”
片刻后,两个老妈子诚惶诚恐的赶到,一个将手中的木匣打开,小谨从中捧出一只玉盘来,另外一个丫环将盖子拿掉,小谨慢慢上前,双手捧着那个玉盘接过“仙人”递来的红丸子,当她走回来时,她复又将那盖子迅速盖上,并且用那红布,将玉盘来回缠绕打了一个结。
“仙人”问道:“这是为何?有仙药为何不吃?”
玉屏道:“今日遇此良缘,得此仙药,奴家怎敢独享,想我那家主嵇大人,日日为国操劳,奴家明日定是要将仙药奉献给大人,以表奴家爱戴之心!”
那“仙人”身体晃了几晃,右手又伸进怀里,复又摸出来一颗红丸子,道:“你这女子,还是蛮有孝悌心的,本仙再赏你一颗,你可现在速速吃了!”
小谨心中大惊,但是玉屏依旧笑嘻嘻的道:“奴家再谢仙人!”
然后她转身道:“快去再拿玉盘,这一颗,奴家要好好供养,改日必有妙用!”
“仙人”道:“为何改日才有妙用,你今日服下,定会妙不可言!”
玉屏又是一笑道:“奴家生母,今在南阳,改日奴家见到母亲之时,这仙药定是要先孝敬家母,奴家岂能独占此好处!”
那“仙人”复又晃了几晃,看样子还要伸手进怀,玉屏急忙道:“神仙大人,奴家今日既然有此仙缘,还望大人多赐些仙药来,除了奴家双亲姊妹,即便是这屋内的众人,奴家也都替他们代求一颗!”
那“仙人”顿时无语,此时又有一个丫环拿来一只玉盘,小谨复又上前,那“仙人”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又将手里的药丸放进盘中。
此时屋内拜倒的几个老仆,纷纷抬头张望,有的已经忍不住的来回看了,那都是方才玉屏的一句为众人代求仙药,玉屏道:“神仙大人,可再赐些?”
“仙人”回答:“今日止备了这两颗!”
众奴婢顿时垂头。
小谨道:“美酒已经备好,可要温热再喝?”
玉屏笑道:“小丫头着实不懂,这就万万不可温热,神仙都是日日服散吃药,体内热脉滚滚,凉酒正好降温!”
小谨回答:“奴婢遵命!”
玉屏起身,款款走到“仙人”面前,淡笑中轻声道:“奴家恭请神仙大人同奴家一同前去,共饮三杯!”
这声音如莺啼燕鸣般悦耳,笑容如三春花枝般璀璨,那“仙人”一双深目,此时直勾勾的盯着玉屏,毫无迟疑的往前就走。
而玉屏一个转身,轻身如燕,在前带路。
来到外屋,那几子上的杯盏已经备好,青玉杯备了两只,两只青玉莲花底的酒壶放在旁边,玉屏和那“仙人”对立而坐,玉屏举杯道:“奴家有幸,今日有缘得见仙师,奴家先敬仙师第一杯酒!”
言毕玉屏将酒一口而尽,而那“仙人”则是左手撩起薄布,右手将酒杯送到面纱后面,扭捏着将酒喝下。
旁边执壶的小谨,为玉屏加满一杯,而另外一边,另外一个丫环也是为“仙人”加满一杯。
一连三杯见底,玉屏怒道:“方才说了,这小的杯子,怎够的上神仙的海量,你们快多搬些酒来,换个大点的酒盅!”
旁边站立的小谨,立刻依言而去,玉屏又笑嘻嘻的道:“怒奴家今日不能再多饮,奴家干脆为仙师弹琴助兴可好?”
对面的“仙人”点头说了一个好字。
李玉屏刚刚坐到了宝琴面前,那小谨此刻就命人搬进来两坛酒,拿来几个拳头大的玉碗,她命人将那酒在旁边的打开后,一碗一碗装好酒,再端到这边的桌上,一时间屋内阵阵酒香,这都是四方给大燕进献的好酒,平常连嵇铭也只拿来招待贵客。
玉屏的琴声还未响起,小谨已经将一碗美酒递上,那“仙人”的嘴前蒙着布,用碗实在不方便,只见他卷了几卷,将下巴上的薄布卷到了鼻子上,玉屏和小谨此刻都看的清清楚楚,这“仙人”嘴薄无须。
一碗而下,那“仙人”只道了个好酒,他脸上缠着一圈布,那样子实在滑稽可笑,旁边的一些老仆们,此刻也大概看出个究竟来,今日这神仙,也未免太过轻浮。
小谨又送来一碗酒,那“仙人”只迟疑了一下道:“为何还不弹奏?”
玉屏急忙将手在琴弦上一拨,一股轻音顿时就起。
这琴声简直美妙,那“仙人”闻声后便端坐不动,眼睛直直往前,小谨不停敬酒,那“仙人”也是不拒,一连又是几碗,转眼间,一坛酒就空了。
这酒可不比寻常,越到后来,酒劲越大,这美酒佳音,看来别说凡人了,即便是“仙人”也抵抗不了,两坛酒还没喝完,那“仙人”就放浪形骸,哈哈大笑,他干脆一把扯下脸上薄布,一个深目高颧的和尚模样,顿时显现在外。
这个时候,众仆人们个个心惊胆战,刚才的崇拜早就没了,只因为这和尚长的猥琐凶恶,大口喝酒之际,又是粗鲁无比,到了后来,连小谨都不敢上前敬酒,众人只得把酒坛子放在那人的旁边,让他自己拿碗在坛子里一碗一碗舀酒喝。
也不知道多久,那人渐渐的越喝越慢,忽听的那人又打了一个酒嗝,腹中的酒又从他那口中鼻中喷了出来,此时那“仙人”已经醉的坐立不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