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上班不久，江一帆被通知战秉勇总经理找他。江一帆走到战秉勇的办公室门外，敲门进去。他这是第一次到战秉勇的办公室，不免打量一番。

这是一间不大的普通办公室，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只有战秉勇二十多岁就卸了顶的光滑圆亮的宽阔前额，反射着台灯的光线，成了这间办公室的唯一特别的亮点。

战秉勇坐在一张写字台的背后，热情地招呼他:“来了？坐。”

江一帆在战秉勇的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中间隔着写字台。说道:“战总经理，你找我？”

“是的，”战秉勇说，“关于丰盛公司的事儿，你听说过没有？”

“听说过了，”江一帆说，“这是我们总公司，也是北河市今年最重要的项目，可也是最困难的项目。这么大的工厂，一年之内要建成投产，还要产量质量达到设计要求。又加上原来定下来的总经理来不了，已经耽误了一些时间。不知道领导派谁去——同志们都说，谁去都够呛。”

“哦，谁去都够呛？”战秉勇再找补了一句。

“都够呛。”江一帆也再次给以确认。

本来江一帆不过是总公司下属的一个公司——工业投资公司的一个项目经理，和总公司工高官兼总经理战秉勇之间相差好几级领导。彼此之间，并没有工作关系的交集。可是总公司里面，对于这个青年干部的流言蜚语很多，传到战秉勇耳朵里的也不少。

有的质疑江一帆的来路：这样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子，凭什么能够进工业投资公司当项目经理，是走的什么路子？

有的打听到江一帆历史上不止一个问题：刚上初中几个月就打架致人重伤，被送工读学校。在大学又有流氓行为，强奸未遂的案底，离开大学的时候，连毕业文凭都没有拿到。

可是接触过江一帆的，对他的印象都非常好：勤力、谦虚、脑子特别快，还能经常出些别人想不到，却很能解决问题的主意。

还有人传说，江一帆的学习特别好，如果不是档案里面有问题，早就出国做访问学者了。

战秉勇其实不喜欢听小道消息。他信奉‘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的认识。坚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逻辑，凡事都要亲自得到体验之后才做结论。对于这个‘怪人’江一帆，也是这样。

昨天晚上工委的常委会散会以后，对于万远明提议任命江一帆做丰盛公司总经理，就引起了战秉勇的兴趣。他自己就以聪明、敏锐自诩，觉得这个江一帆可能会是他那样的人，说不定不可小看，决定自己亲自考查一番。

战秉勇说：“我喜欢你这样直来直去的风格，我说话办事也是这样。我来问你，如果总公司要你去做这个丰盛公司的总经理，你觉得怎么样？”

“我也觉得够呛——不过，要是总公司真要我去，我能完成任务。””江一帆很淡定地说道。

“为什么？”

“首先，”江一帆慢慢地，心有成竹地说道，“这个任务虽然繁重，时间要求很急，但是究竟目标单纯，只是建设，不包经营。对于这样的一个企业，经营的风险和难度更大。”

“嗯……”

战秉勇想，江一帆首先看到有利条件，倒是和别人不同的地方。

“第二，这个任务，背后有整个总公司，还有整个北河市的全力支持。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能够动员全北河市的资源来建设这个工厂，只要组织、协调、执行不出问题，这个任务也不算太难了。”江一帆诚恳地说道。

“你能相信整个北河市都会来做你的后盾？”

“当然，那还用说，”江一帆笑了，“这是你的项目，总公司就没有人敢不支持；又是扈市长的项目，项目需要，市里哪个部门，哪个干部敢不支持？他不要乌纱帽了？我小江，连一根葱叶儿都不是。顶多，被别人骂做狐假虎威，战总的走狗罢了。”

战秉勇也笑了，心里骂道，小王八羔子，打着镲（方言：玩笑话）你就站到我的队里来了，还没问老大我乐不乐意呢。

“不过，”战秉勇虽然还是笑着，说出的话可是瓷实，“小江我告诉你，我的走狗可不好当。要是敢打着我的旗号出幺蛾子，小心狗腿给打折了。”

“不至于，你放心好了。”江一帆诚恳地说道。

“回到原来的题目，”战秉勇说，“可是，如你所说，组织、协调、执行，这都不是很容易的事儿，你就那么有把握？再说了，这是崭新的工作，上上下下都缺乏经验。”

江一帆也收起了笑容，很郑重地说道:“这些我也考虑过。这个项目是我们北河市落实改革开放的第一件大事，一定要做好。改革开放已经，还会继续调动前所未有的广泛的积极性。只要把这些积极性调动起来，只要我们大胆、细致去做。大方向对头，又有市里和总公司的支持，创造前所未有的成绩是完全可能的。

“说到经验，改革开放是前所未有的事业，谁又有什么经验？我们年轻人没有老经验的包袱，说不定做得更加好。”

“那就是说，只要总公司任命你，你就可以去就任了？”

“原则上是这样，战书记，”江一帆说，“不过我对那个筹备组的情况是完全的不了解，我要用点时间做个调查研究，然后再答复你。”

“不能超过两天。”

“一天就够了，今天晚上下班之前，我给你回话儿。”江一帆说道。

江一帆离开了战秉勇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他的旁边原来坐的是一个叫做钱智礼的同事，一个月前调到丰盛公司筹备处。筹备处在离总公司不远的华丽饭店里，租了两间房间办公。

他打电话给钱智礼，说想找钱智礼聊聊天。钱智礼欢迎他去，下午上班时间在华丽饭店八楼，筹备组办公室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