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斯塔亚人,哪怕在艾欧尼亚而言,都显得过分神秘。”
易盘腿坐在城楼前的地面上,脸上写满了无能为力。
“根据村子里的古书记载我不能确定那是不是真的,但我以前生活的村子里确实留下了很多古老的书籍。我经常阅读它们,而且从其中了解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其中就有关于瓦斯塔亚人的故事。”
“这一切,还得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
“当时的艾欧尼亚还没有建立起来,初生之土,就是对这片土地的称呼。但故事太过复杂,简单来说,就是在初生之土的一片世外桃源里,一群人类因为躲避虚空世界大战,从而遇到了一支智慧的换形生物。这种换形生物可以与大自然中的魔力产生高度的共鸣,其中的缘由并没有记载,有所记载的,只是这些换形生物是为了对抗一种从天而降的巨人族才会出现,还有人类和这种换形生物共同繁衍生息,造就了瓦斯塔亚族的出现。”
“哪怕到现在为止,瓦斯塔亚人的身上依然存在着很多不可思议的情况,有些瓦斯塔亚人依然保留着换形生物的能力,他们能够变成另一种形态的生物也有些瓦斯塔亚人失去了换形生物的能力,取而代之的则是与大自然中蕴藏的魔法能量发生共鸣的能力。除此之外,还有第三种”
说到这里,易出现了长久的停顿。
他咬紧了唇角,站起身来,走到城墙边上,目光看向气势越发狂躁的悟空,眼神的深处所显露出的情绪无比复杂。
“放弃了换形生物的能力,也放弃了与魔法能量共鸣的能力,却保留了近乎于野兽一般的野性,而这种野性,则是来源于他们的祖先从大自然里获得的力量。”
“悟空就是最后一种?”
阿卡丽皱眉看向战场上的猴子。
他一身毛发耸立,气势仿佛火焰般高涨,充满了侵略性的气息肆意散发,甚至这片土地本该已经彻底沉寂的魔法能量也因此躁动。当然,能够感受到魔法能量的只有苏木而已,但阿卡丽和易却清楚地察觉到了来自精神领域的颤抖。
他们都是能够行走在两个领域之间的存在,任何一个领域的异变,都逃不出他们的感知。
“均衡教派的古籍中也有过对瓦斯塔亚人的记载。”
阿卡丽低头沉思,回想着自己曾经看到过的内容。
“准确的说,应该是那所谓的换形生物,因为均衡教派的古籍中记载,是远在不可考的古早年代,初生之土的分裂始于人类与从天而降的巨人种族之间的一场战争。为了唤醒先祖的智慧,最富有灵性的人类将精神领域的能量化入自身,成为了瓦斯塔亚霞瑞。”
顿了片刻,阿卡丽才抬头看向悟空的背影。
“记载到此为止,并没有很多,而且也很笼统。按照你所说的,换形生物可以和存在于大自然中的魔力产生共鸣或许是精神领域的能量。他们可以运使精神领域的能量作为武器,而瓦斯塔亚霞瑞,应该就是换形生物的种族名称,至少那些生物是这么称呼自己的。之后,瓦斯塔亚霞瑞再和人类结合,才会出现现在的瓦斯塔亚人”
“大概如此。”
易轻轻点头,并没有否定阿卡丽的猜测。
凯南和菲兹早已经张大了嘴巴,满脸的不敢置信。可他们不敢随意参与到这个话题之中,因为他们不太明白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考虑,提出怎样的疑问和见解。
两个小家伙的眼神相互交流,沉默无声。
但阿卡丽和易的话题也到此为止,他们没再继续说下去。
相较于这两人的平静也或凝重,苏木的额头却早已经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
得益于黑刀的反馈与帮助,苏木可以真切地感受到魔法能量的存在,甚至这种能力一天更比一天熟练。换句话说,就是那种只存在于感受中的东西变得越发清晰。
这片土地,一墙之隔,城外是一片枯冷死寂,城内却是一片安然祥和。
苏木已经可以感受到一定范围内的,魔法能量的流动和强弱。
而且这个范围还在无声无息地每日递增着。
尽管依旧有限,相较于刚到艾欧尼亚时,最多不过十米的范围,如今却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以自己为圆心,方圆十五米,甚至二十米之内的魔法气息。尤其是之前,在去往均衡教派的路上,那种感知范围的增加甚至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
苏木从没在意过这些,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其中的原因就在自己本身。
肉身越是强大,就越能得到更多来自黑刀的反馈和帮助。
而此时此刻,苏木所感受到的,就是这一墙之隔的外面,本已经死寂的魔法能量在迅速地恢复着,像是一夜春风唤醒了所有生机。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苏木也就不会太过惊讶,更何况他才刚刚得知了瓦斯塔亚这个种族的神奇来历。
狂躁难安,野性十足,就像一头潜入地脉沉睡的蛮龙正在缓缓苏醒。大地为此而颤抖,草木为此而悲鸣。甚至于一墙之隔的城里,也传来了同样的感觉
苏木的脸色越发苍白,额头的冷汗也越来越多。
这是只有他才能感觉到的颤抖,也是只有他才能听到的悲鸣。
悟空,那只猴子,绝不正常。
这已经不只是继承了先人血脉中遗传的野性的问题了。
“在很早之前,我就注意到了悟空身上的野性。”
易忽然轻叹一声,转过身去,不再多看。
他低着头,神情复杂。
“我教导他无极之道,教他如何锤炼身体、磨砺心智,直至身心合一,就是希望他能够摒弃自己身上遗留的野性,因为没有谁比他更适合继承无极之道。可一旦悟空身上的野性复苏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够战胜自己,但我希望他能够战胜自己。悟空在向我拜师的时候说过,他想保护思猕猿部落,想要保护他曾经的避风港,因为那是他追寻智慧与启迪的起点。所以,这份野性,是他必须要迈过的一道坎,也必须依靠他自己的力量,正面对待。”
阿卡丽看他一眼,没有答话。
苏木将将惊醒,禁不住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易又叹一声,沉默着离开。
他已经知道了这场战斗的结果将会如何。
城门前的战场上,悟空将棒子在肩头上用双臂压得弯曲下来,弧度也越发可怕,他整个人都已经完全绷紧,汹涌如大浪滔滔的气焰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乃至脚下的地面也渐渐崩溃塌陷,裂开一道道蛛网般的痕迹,蔓延出去。
本该早已经被炼金剧毒污染的自然魔力终于复苏。
这方天地就像一处大堤,猴子便是大堤上唯一的缺口。数之无尽的魔力汹涌澎湃,尽数灌入猴子体内。那飘扬倒竖的毛发也渐渐绷直,一缕缕金光流转,却让他本就狰狞的面貌看起来越发慑人。
“咔”
猴子的喉咙里发出阵阵刺耳的声响。
亡灵狂躁地举拳咆哮,像是感受到了正面的压力,一身血气汩汩,不仅是肚子上的熔炉火口,便是额头的伤口也逸散出浓郁的血色雾丝,在体内奔走不休。
凭空中骤然响起轰隆一声。
地面爆碎塌陷,悟空的身形骤然冲撞,弯曲在肩头的棒子也陡然绷直,发出一阵刺耳的颤音,随即一手握住,横抽而去,势如千军,空气当即炸裂,带起一阵可怕的风啸之声。
“吼!”
亡灵沉闷厚重的咆哮随即响起,碰撞一触即发。
帕拉斯神庙里,那个暴躁的约得尔人嘴里叼着根草棍,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庙堂里唯一的井口上。他身边还趴着一个圆眼睛,阔嘴巴的生物,看起来像是蜥蜴,一身鳞甲,背负马鞍,胯下还围着条兜裆布,腿长手短,模样可笑。
整个神庙都显得过分空荡,哪怕是本该供奉在此的神祗也欠缺,这周围的空间里,除了灰尘,就只有灰尘,地面上依稀可以见到些杂乱的痕迹,勉强可以分辨出三个人的脚印。
除了脚印之外,似乎还发生过其他事。
“报告,下面什么都没有!”
被派遣到井下的士兵已经回来了,声音从井下响起。
闻言,克烈眼神一沉,随即猛地跳了起来,手里的长柄斧忽然砍在井口上。
这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少年的古井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任何缺失,却因为克烈的这一斧,井口当即崩开一个裂口。
“你在放屁,没用的蠢货!吃你的狗屎去吧!”
井下的士兵不敢吭声。
克烈围着井口兜兜转转走了好多圈,而后才将目光看向那条蜥蜴。
“嘿,斯嘎尔,要不要跟我一起下去?那些没用的蠢货什么都发现不了,但你肯定知道,这周围还残留着没能散开的魔力,混沌而又罪恶,所以我很好奇这下面到底有些什么。”
闻言,蜥蜴立刻抬头,然后歪了下脑袋。
显然,它听不懂克烈在说些什么。
“我忘了,你也是个蠢货。”
克烈冲着旁边啐了口唾沫,然后上前,拉住斯嘎尔的缰绳,推着它往井口走去。
似乎是明白了克烈的意思,斯嘎尔当即尖叫起来,不住地摇头,然后拼了命地想要逃走。可惜,克烈根本没有放过它的意思,就咧嘴嘿的一笑,然后直接用双手就把这条比他高、比他大的蜥蜴举了起来,直接丢进井口里。
井底传来砰的一声,还有士兵的尖叫和哀嚎。
“我的队伍里到底都是一群什么玩意儿?!他们每天吃的都是狗屎吗?!”
克烈不满地抱怨着,手掌一撑井口,同样跳了下去。
井底的空间不出意外的大。
本以为会很黑,但并不是这样,井底庞大的空间里,到处都布满了在黑夜里也能亮光的萤石,还有些紫水晶簇,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周围,或者镶嵌在墙体上,同样带着迷蒙的光彩,将整个井底都染上了一层紫色的光晕。
克烈的脸色当即变得难看无比。
他猛地跳了起来,一巴掌打在乖巧站在一旁的士兵。
“蠢货!这叫什么都没有吗?啊?!蠢货!白痴!废物!”
他尖锐的嗓音不断地在井底里回荡着,同时伴随着巴掌声。
士兵很委屈,他得到的命令是查探可能存在的奇怪的东西。但这种地底世界一样的地方,会有萤石和紫水晶簇是再正常不过的才对。
尽管如此,他也只得闷声挨打,不敢反抗。
反抗克烈的后果会很惨。
“算了,我懒得再跟你多说那些废话,赶紧滚蛋!”
克烈打了半天才终于解气,甩着手转身离开。
斯嘎尔正哆哆嗦嗦地藏在角落里。
克烈看它一眼,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双手叉腰,想了半天才决定不叫这个蠢货跟着自己一起进去了,就转身自己一个人继续深入。
至少士兵已经探查过没什么危险了。
深入井底空间的尽头,克烈在这儿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紫水晶底座,具体的模样已经不太容易考据,可根据地上四散的紫水晶碎片看起来,本该矗立在底座上的紫水晶至少也得有两人多高。
“镜子?”
克烈蹲在地上,捡起一块紫水晶碎片。
除了裂开的痕迹之外,表面非常光滑,这周围的紫水晶都是大差不差,便说成一模一样也不为过。
然后克烈就展现出了与他不符的耐心,把大量的紫水晶碎片尽可能地拼凑起来。当然,克烈没有很好的耐心,他只是拼凑出一个大概的样子,当耐心终于消磨殆尽之后,就气急败坏地一脚踢开。
“应该是个镜子,但里面却藏了个人。”
克烈嘀嘀咕咕地转头看向紫水晶底座。
他直接爬了上去,盘腿在上面坐下,眼睛四处乱看。
“什么都没有,藏在镜子里的人也跑了。嗯,很奇怪,不只是空气里残留着散不开的魔法能量,这些碎片里也是不!该死的,这些能量在侵蚀我的身体,它想干什么?!”
克烈猛地跳了起来,瞪大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一丝丝紫莹莹的流光被他捕捉到了。
“该死的混蛋!你们这些可恶的鬼东西别想污染我!滚!全都滚!”
克烈发疯似得大叫起来,长柄斧连连挥舞,随后转身就跑。
来到井口下面的时候,克烈见到了正缩在地上,满脸痛苦扭曲,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士兵,又气急败坏地大叫一声,然后扛起缩在角落里的斯嘎尔就跳出了井口。
却走出神庙没多远,刚刚集合了还在周围探查的士兵之后,克烈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匆匆忙忙地折返回去。短短片刻之后,他重新跑出了神庙,扶着旁边的围墙不住地喘着粗气,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约得尔人天生的力量正排挤着那缕紫色的荧光,直到那一丝丝的紫色彻底消散,克烈才终于松了口气。
“整军,撤退,我要回去找思维因那个蠢货算账!没错,他就是个蠢货!还是个混蛋!”
克烈急躁尖锐的嗓音回荡在这片难以行走的茂密丛林里。
帕拉斯神庙里,井口的正下方,只留下了一个掉了脑袋的士兵。
缓慢流淌的、紫黑色的血迹,格外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