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隔音的密室，门外是两位教徒，对街是吵闹的酒席。

酒鬼不再一副醉态，而是拱手行礼：“在下徐峰，圣帝之使者。”

“徐峰，哈哈，蔚雨公子提及过你。”文爷大笑三声，督促丫头泡茶。

徐峰看了一眼丫头，心思很快回到文爷身上：“哦？蔚雨公子在贵教？”

文爷摸着初成的胡须，姿态好似年迈的大臣：“小事小事，烦请尊使说出圣帝的旨意，咱们也好有个应对。”

“圣都哗变，圣帝未能守成，天神降罪，引魔族进犯五域。”徐峰语速颇慢，语气好似宣旨的太监，“故此，圣帝自愿退去圣位，交予勋章。”

遣词用得很正式，但文爷却听得恍惚，像是有许多难解的字义一般，唯有眉头紧锁才能把句意憋通。

“勋章交予谁？”文爷面色不变。

徐峰理所当然：“我。”

圣帝退位，徐峰继承。文爷收到这样一条荒谬的消息，觉得去认真评判此事的可能都有点羞耻。

文爷的眼珠转向徐峰的五官，那是一副庄严的面孔，仿佛在陈述一件不可动摇的事实，又转向肩膀和手臂，它们没有一点颤动，手臂稳稳地伸出，帮助手掌承受茶杯的重量。

文爷可以询问徐峰如何继承，但明白只是浪费时间，因为他与徐峰有这样一场谈话的原因不在于此。

最终，他问：“勋章何在？”

徐峰很高兴对方能进入主题，于是欢快地说：“城门外。”

“你的目的何在？”

徐峰收回笑容，神情严肃得仿佛是刚去学校的家长：“让游戏结束。”

文爷沉默，丫头忍不住投来目光。

这可能是在让丫头杀一名玩家，完成胜利条件，也有可能只是虚张声势。

徐峰的目光与丫头的撞到一块，他问：“对吗？”

文爷多想了一种可能，那是威胁，徐峰在表示有渠道了解他的事情。

文爷坐着的时候也不忘挥拽自己宽阔的衣袖，好似中榜的书生气就从袖口传出：“哈哈，盛世之光堪可一看，落日之烟越看越困，待得正阳躺下来，咱也就收拾收拾、打道回府了。”

这是一位爱扯文辞的玩家。

徐峰心里多了一项判断，抛出让对方心动的饵料：“我能将圣帝连着圣位一道，献给教主。”

“叫我文爷……不对，你爱叫什么叫什么。”文爷目瞪口呆，内心的理智强行将拥抱的冲动拉回，“你真要献圣位？”

“正是。”

“哈哈，文爷我一向运道很好，福星高照。”文爷恢复了一点镇定，哈哈大笑，扶案而起道，“我与徐兄一同去把圣帝请过来。”

徐峰坚持旧称与古语，淡笑着夸赞：“教主大人性格豪爽，让人佩服。”

丫头：“文公子，喝口茶再走呀。”

文爷喝水般猛灌，末了用袖子擦嘴。

才走到街道，文爷回头问：“徐兄没料到这么顺利？”

徐峰耿直道：“没料到，我原以为教主会质疑一番，派人前去，教主不怕水火联军？”

“嘿，四大天王平日里大大咧咧的，这方面可不含糊，联军稍稍靠近，一刻钟就能传来军报。”文爷笑道，站时，他能将衣袖挥甩得更加自如，“除草民教外没有魔族，我只怕玩家。”

“我是玩家。”

文爷随口一问，却是在试探徐峰到底了解多少：“你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你杀了我于事无补，游戏不会结束。”

徐峰模糊地触碰到一点实质内容，想知道文爷是否参与其中：“游戏当然不会结束，但教主办法多，到时候大伙一起请教教主一番，相信一定有法子解决。”

在文爷眼里，这话自然而然地变成了拿他要挟丫头杀人，使游戏结束。

文爷的语气变得严厉：“不想死的话把手给我。”

徐峰一时没猜到文爷要干嘛，但他相信九阶勋章的诱惑力，于是爽快地把右手递上。

文爷满意地点头，变戏法一般地从口袋找出一把小刀，将徐峰的小拇指一刀砍断，没有砧板，这需要足够的技巧。

“如果有器具，我更愿抢走你的指甲盖。”文爷将染红的小刀随手扔在街上，从口袋又掏出手帕，“擦擦吧，别再说有的没的。”

徐峰怕痛，忍不住哼哼两声，心中五味杂陈，知道文爷性情的弱点后，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望。

城门外有一处临时搭建的瓦房，徐峰指了指那儿，说圣帝就在里面。

“不会是假圣帝吧？”文爷犹豫了一会儿，问，“九阶勋章在里头？”

“在另一处。”

文爷哦了一声：“那你先进去，让圣帝见我。”

“教主是怕有埋伏。”徐峰笑道，“城门前的卫兵尽忠职守，已经问过话了。”

“无条件共谋？”

“守城的卫兵一共十名，一道来的，教主不信可以问问。”

“埋伏的人有牧师？”

“真要那样，教主已经身陷绝境，我让卫兵与埋伏的人手一道把你包围，神仙也救不了你。”

“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冒险，亲自陪你来吗？”文爷笑道，徐峰能听出来，语气是落第书生的自怜。

“不知。”

文爷还想说什么，西耀天王和南征天王已经带兵五十，气势汹汹地赶到城门。

徐峰替他说：“能洞察联军动向，自然也能知晓我等动向，只不过，庆功宴之间教主能顾得上城门的通报，在下佩服。”

“你不会以为我开始只当你是酒鬼吧……”

文爷得意的开场白就这样被截断，他咳了几声，觉得无话可说，只能闭嘴。

徐峰问：“是教主离宴前暗中吩咐他们的吧，目的是为了让我心存侥幸，好施展险计？可惜，教主大错特错，徐某没有半点暗害之心。”

徐峰绝不肯承认，他存的哪止一点暗害之心，在城外打听了许久，等到一句草民教占据伙城，他才匆匆前往，就为收住此人的些许戒心。

文爷这时没有念诗，只是迅速派士兵进入瓦房。

好一会儿，瓦房的三人被带了出来。

一人身形拘搂，黑发犹存，虽无首饰，却身穿新衣，像是家财万贯的老油子。

一人一看就是练家子，手持长剑，沉默寡言，任卫兵推搡，一只手臂垂下，不得用力。

还有一人，身穿黄袍，胸前刻画神龙，神龙周围有六颗不同颜色的珠子，分别对照六种职业，所有人的目光移靠过来，他依然面容肃穆、凝眉不语。

文爷走上前，仔细端详。

身穿黄袍的人说：“朕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