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080章 暗箭(1 / 1)弩神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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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约四十丈开外,秦栋梁的弟兄们也在细细地察看,耐心地寻找瞄准与发射时机。缓缓向前移动的队形,散落在这片坡地上,差不多就是一把折断了的矛杆。秦栋梁处在这矛杆中间断处,算是落在了最后面,左右分别却是余冬羊和骆道平在前领路。

骆道平慢慢地转动着他的黑眼睛,故意装作全部精力都集中到弩机的望山中间。弩机上的望山,相当于步枪上的准星。从侧面看,骆道平瞄准的样子让人相信,他在一心一意地寻找敌人。

平时,骆道平的神情有些吊,楚地的男人多有这种邪乎气质,任谁都不放在眼里,遇到看不惯的人与事,偏要较个真儿。

余冬羊在瞄准,他的眼睛紧盯在前方范围之内,世上任何之事都分不了他的心。弩机手的职业素养就是这样,瞄准时务必集中精力,务必确保首发命中。你这一箭发射出去若打偏了,对方的高手马上能够识别出你所在的位置,这就是高手之间的较量。骆道平二十二岁,血气方刚的年纪,他貌似在瞄准,心里却装了别的事。

惨死的孙桧算不上骆道平的好朋友,二人之间的年龄有差距,平时密谈得也并不多,几乎没有私交。骆道平是湘州人,阿耶骆世良在邵陵郡的大山中饲养军马,那算是湘州刺史萧誉的私业,长兄骆德平在河东郡王府中司值黄门宿卫,论身份职阶皆高于普通士卒,也算是不错的前途。阿母、阿嫂和小弟在哪里?自家屋里的妻儿在哪里?一对娇儿刚刚两岁,大半年未见,天知道两小儿长成了什么样子?心中所牵挂的这一切,骆道平都不知道,已有三个月没有接到家书。三百年后,一位忧国忧民的诗人有言: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这样的诗,骆道平一句也做不出,但他只是格外想念亲人。甚至,近些时日以来,骆道平心中倒是盼着江陵大军一鼓作气将湘州城攻破,城破之日未必就是百姓之灾难降临之时。坐镇江陵城里的湘东王萧绎要的是河东郡王萧誉的人头,又不是要全城百姓的性命,有什么好怕的?若是湘州城久久不破,那才可怕。

有乌鸦在叫,呕哑嘲哳,不堪入耳。

骆道平抬头看看太阳,用手背擦去额头的汗水,他格外在意这一天暖过一天的春风,湘州城能挺过今年的夏天么?天越来越热,对湘州城中的河东郡王却未必有利。

左前方,余冬羊摆了摆手,骆道平看到是他要向左移动之意,点头,又转头看看秦栋梁,亦是点头示意。其实,秦栋梁并不明白余冬羊为什么不是向前而是向左挪动。丛林之中,只适合单打独斗。骆道平似乎明白了余冬羊的心思,他给秦栋梁打了个手势,随即向右前方挪动了三丈有余。

如此一来,秦栋梁就与二人所处在同一条直线上了,余冬羊架好了弩机,一番瞄准之后果断扣动悬刀,箭矢“笃”地一声飞奔而去。弩机手的爽,即在这里,只要你装备精良,只要你箭矢充足,射杀对阵之敌,那就如砍瓜切菜一般容易。

射中了谁?不知道。丛林之中,生与死,都需要运气。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边有人倒了,且一定死得极其果断,余冬羊相信自己的眼力。孙桧曾说过,弩机手之间,差就差在眼力。这倒是千真万确!他眼力不好,所以死在了秦栋梁的刀下。

余冬羊“噢”了一声,道:“那货死定了!”

那边,那个死的人,正是靳丰垒。这一边的人,并不知。

余冬羊比骆道平小两岁,今年刚刚二十岁,他并不关心死者何人,只在意是不是死了人。在他看来,对方死一个人,我的威胁就少一分,其中的道理就这么简单。

那么,骆道平呢?

这一刻,却是连对方阵地上的人有没有中箭都不在乎。骆道平有一个计划,今日必须找机会下手。余冬羊知道了他的计划,也不必害怕,他和余冬羊是姑表兄弟,还怕他背叛了不成?

秦栋梁扭了头去看余冬羊,说:“小羊羔子,很好,咱就得这样沉住气,一个一个地来,总有让咱斩尽杀绝的时候。”

余冬羊与秦栋梁四目相对,虽然隔的远了些,但这并不妨碍二人的互动。秦栋梁的脸上一团喜庆,再也不是一刀杀死孙桧之时那般目露凶光,由此可见人的脸是多么善于伪装,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在嘴上说的是一套,肚子揣的又是另一套。秦栋梁说:“咱弟兄今日须跟他们耗到底。”

头顶上的阳光很白,树林子里也不再那么昏暗。但是,骆道平心中充满鄙视,他不明白秦栋梁为什么要在这里跟对方耗着,想现世安稳么?咱们这帮子人出来是干什么地?在这里跟人家耗个什么劲?柴威太守之意是要阻止黄鳝洲的筑坝之人,你在这里耗谁呢?

秦栋梁轻轻扣动悬刀,一支箭矢飞出去,飞得很远,似是不知去向。远处的人影挪动仍极频繁,按说这样的机会很难得,应该抓住。一箭射出去,连皮毛都未伤及,这也正常。秦栋梁并未在意,他在继续寻找目标。

余冬羊说:“我得往前一点!”说完,一手持盾牌在前,一手提了弩机,弓着腰向正前方挪动。秦栋梁说:“好,我也得往前,我掩护你!”如此一来,秦栋梁就到了骆道平的左前方,余冬羊找到了更利于瞄准的位置,轻轻扣动悬刀,前方传来一阵马的嘶鸣,余冬羊说:“唉,射低了啊!”

秦栋梁说:“看仔细,他们不在马上!”说完,轻轻扣动悬刀,一支箭矢飞奔而去,却射中了一棵老槐树。槐叶似展未展,味道清香,淡淡地飘然而至,与此刻之血腥极不搭。秦栋梁伸长了脖子去察看,他明明看着那是一个人,一个持了盾牌挪动的人。

他极气愤,恨不得立即射伤一片,又痛恨那盾牌明明是我们弟兄所携带,如何成了他手中的战利品?秦栋梁继续瞄准,他坚信时机是等出来。每个行业的顶级高手,都是极善于耐心等待时机之人。

此刻,最需耐心。

那边的人在频频地挪动,想来当是在寻找更合适的观察哨位。其中的缘故都很明白,与敌近战也不过如此。战场上的这点子小心思,各自心知肚明,谁也不比谁傻。

相距不远之处,骆道平果断地调转了弩机方向,瞄准之后毫不犹豫地扣起了悬刀。那一支箭矢,就如一个听话且忠诚的仆人,稳稳地扎进了秦栋梁的右耳。骆道平看见,秦栋梁的脑袋向左晃了一下,又弹回来,难道是那箭矢的力量,往那边推了他一下么?

秦栋梁闷闷地“啊”了一声,向右边翻滚了一下,像是打算站起来,又像是想看看到底是谁对他下了毒手。但他没转过头,当然也就没看到是不是骆道平背底里下的黑手,就急急地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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