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小心上了他们的当!”
说这话的是书佐郑耳,他像是躲在远处不放心孙二对付得了这两个人,远远地观望了片刻,还是带了六个持了弩机的军士,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挪动了过来。虽然只是短短的一截路,他也要防备来自四面八方之冷枪暗箭。
蒋王牛心中极反感郑耳这个人,嘴上却说:“你来得正好,咱们一块儿合计合计,如何才能两全齐美?”
孙二看看郑耳,等着郑耳开口。禹诚钧心里想着的却是如何把这两个人分开,那个郑耳似乎比这个孙二更难对付一些。嘴上蛮横之人,往往不堪一击,而真正心狠手辣者常常不动声色。
郑耳四下里巡视了一番,说:“人呢?你们的人呢?把我们凉在这里,到底算怎么着啊?若是进退失据,先杀你俩!”
“还进退失据?禹诚钧说:“极有可能,吓得不敢露面呢!”我们就几个弟兄,也不过是出来探看探看,人生地不熟的,找点补给,马得喂点草料吧?那么些人吃饭得弄点盐吧?谁知道会遇上你们?”
撒谎都是手到擒来之事,禹诚钧难免觉得要被人看出面红耳赤,那岂不是要被人识破?
郑耳不搭话,只是四下里察看,如寻遗失之物。
禹诚钧想好了一套应对之辞,眼下急需要示弱,万万不能惹怒了这些人,硬碰硬,肯定是没有好结果的,说:“我们的弟兄,没一个愿意打仗的,出门在外,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没一样好。”。
郑耳仍然是不听,心事重重的样子。
禹诚钧的脸上堆着浅笑,又道:“我们,在黄鳝洲上,区区五百人筑坝,可谓势单力孤,可谓一触……”
“力孤个吊!”孙二猛然间一声吼,同时向前一跃,蹿至禹诚钧的背后,众人吓了一跳,蒋王牛左右看看,没发现有何异常。
禹诚钧极冷静,明知背后被孙二顶上了一把刀,却不惊慌,说:“两军阵前,最宜稳妥行事,何必这般大动肝火?”
孙二转头对郑耳说:“对面,那么些人,还他耶娘的势单力孤?以为老子瞎眼么?”
郑耳满脸惊愕,犹如被人当头一棒那般,觉得有些眩晕,忙四处寻找,眼中却尽是茫然。
“额?”蒋王牛看到了对面坡上的人,更觉得意外,问:“哪来的?那么些人?”
郑耳定睛看了片刻,满脸漠然,谁也不看,回头命令道:“弟兄们,抄家伙!”
弩机手们离得并不远,个个端起了弩机,却又人人紧张得不行。蒋王牛甚至看到,有几个军士连弩机都端不稳,手在抖,腿也在抖。这就是湘州多年无战事的弊端,军士兵卒久不习战,一旦大敌当前,难免心慌气短腿抽筋。
局势一变,蒋王牛的心里反而踏实了,乱吧,越乱越好,只有乱成了一锅粥,才好趁火打劫,才有可趁之机脱身而去。机会是创造出来的,也是耐心等待而来的。后世之人,不是有一碗毒鸡汤么?说的是,任何一个任业的老手,都是善于等待之人。
孙二如临大敌,用刀尖顶了顶禹诚钧的后腰,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小子最不诚实。看你的眼神,就是一个做贼之人。一个人的眼神嘛,最不会骗人,老子算是看透了你,要是惹毛了老子,头一个先剐了你。”
“哪儿?唉唉!”禹诚钧装作很意外,心中也犯着嘀咕,慢慢地反驳道:“那些,那些不是我们的人,我们只有几个人,我说过,我们的弟兄都在黄鳝洲运石头筑坝!你要不信,我也没办法!”
禹诚钧言说得极平静,事情变得太突然,他得想一个办法,谁知道那些人是哪一部分的?他看了蒋王牛一眼,蒋王牛也像是没有了主张,两眼望着脚下,难以掩饰心中的忐忑与急躁。
郑耳翻着白眼,恶狠狠地看了孙二一眼,却对着蒋王牛说:“狗杂种们,想玩硬的?好啊,老子奉陪到底!”
蒋王牛说:“那边,应该是你们的人,一定是听说了我们在筑坝,前来阻挠的援军,你们不也是前去湘州的援军嘛?”
“少废话!”孙二的脸色大变,制止了蒋王牛的话,道:“这是在给我灌迷魂药哪?老子不吃这一套!”说完,孙二的小眼珠子转了转,拿刀指着蒋王牛说:“你说不是你们的人?那好,你给老子杀几个人看看!你要下得了手,我当然相信那是我们的人!”
这泥妈什么心思?隔着那么远,如何说杀人就能够杀人?
“杀人?杀什么人?”蒋王牛一时不明白孙二的意思,愣在了那里。
禹诚钧对孙二说:“那些人,倒有可能是你们的人,你们想去阻挡筑坝,别人也想在此事上为河东王效力?他们揣着相同的心思,也是有的,对不对?”
“不管谁的人,你先杀两个!”孙二在咆哮了,脸涨得通红,嗓子都哑了。
蒋王牛看看郑耳,说:“让我杀人,也不难!”说完,就定在了那里,似是在等待什么。
孙二哼哼冷笑两声,道:“别光动嘴,杀呀!”
蒋王牛笑着晃了晃脑袋,说:“你,让我怎么杀?就这么着杀?”
孙二恍然大悟,对军士们挥挥手,说:“解开!给他解开!”两个军士解开了捆住蒋王牛双手的软牛皮条子,孙二又吩咐:“给他弩机!”
“且慢!”郑耳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吼道:“不能给!”蒋王牛甩了甩手,说:“我手无寸铁,你们一群人盯着我,还怕我谋反不成?”
“让他站这儿,给他弩机,他也杀不了人!”禹诚钧说话的口气让人觉得是在幸灾乐祸,他又说:“站在原地,端着弩机,能瞄上对面坡地林子里站在高处的人?谁有这个本事?”
郑耳想了想,点头,说:“是啊,是这个道理,此地不利于弩机发射,若射不中,反而激起对方之怒,他们暂时占据地利,万一向我这边发起攻猛,岂不是坏了大事?”
对面坡上至少二三百号人,虽看不真切,却能知道他们已发现了不远处之敌情。相隔着几十丈远,双方若要依地势而对峙,将是很大的麻烦。蒋王牛的心里没了底,万一那些人也是湘州所属郡邑援军,今日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要我看,那些人,不像是湘州援军!”孙二的底气并不足,又问:“郑书佐也没听着益阳郡的信儿?要说增援湘州城,也就是益阳还能出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