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18章 杀头差事你敢不敢去?(1 / 1)弩神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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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什长杜猛,驾了一叶赤马舟,载了湘州别驾柯文治,自迎瑞门前校阅场码头出发,朝着江陵水军大营方向悄然而去。

端坐舟中,柯文治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湘州城在星夜中如山一般沉闷,不禁喃喃自语道:“国土板荡之时,朝廷倾覆之际,如何手足相煎到这般田地?山川凋零,草木垂尽,潇湘赤地,饿殍遍野,怎么一个惨字了得?那些腹存家国一统大志,胸有平逆定乱良谋之士,如今都在哪里?为何不见有拯湘州黎元于水深火热之中者?”

如此话语,少有人懂。杜猛充任摇桨士,一下一下地极用力,又不时地咬一咬下嘴唇,以缓解心中的莫名紧张,如此一个有情有义知书达理的无用之人,杀之可惜,留之坏事,确实让人为难。佟维泮给自己派了这么个杀头差事,也算得一石二鸟,去完成郡王府长史司马杜世源的预谋,天底下还有比我这个堂侄儿更可靠之人么?由此看来,这是大有将我们杜家人拴在同一条船上之意,好一个心狠手辣的佟维泮啊,你竟让老子没有选择余地……

船行了小半个时辰,江面上静得瘮人,只听见船桨哗一下哗一下地撩水声,趁柯文治站到船头察看方位之机,杜猛横下心来,挥桨猛击其后腰而落水。只有扑通一声响,像是任何意外皆没有发生。一切来得过于突然,柯文治落水之前来不及尖叫。

落水之后,柯文治在江中挣扎了几番,沉下去,又浮上来,进贤冠已浮在三尺开外处,他的嘴里呛了水,剧烈咳嗽了几声,怒目圆睁,急急地问:“狗贼竖子,无知小儿,为何害我?为何坏我与长史共谋之大计?你……你杜氏一门……之英名,岂不是毁在你手中?”

“还一门英名?亏得你跟长史共谋!百无一用之庸俗政客!”杜猛冷笑道:“屁英名?死到临头,都活不明白的可怜蛆虫!”

杜猛的同伙叫蔡礼仁,乃是个伍长,面对惊天之变,一时不明就里,竟伸了船桨过去到柯文治面前,想让他抓住,再将他拉上船来。柯文治的双手抓住的船桨,蔡礼仁一点一点拉近。杜猛不再言语,再次挥桨直击柯文治的头顶,啪地一下,又重重地一下,随着一声短促的惨叫,柯文治的脖颈软了,双手松开了,整个身子没入江中。

黑暗中,江面上一切归于平静,连摇桨的哗哗水声都没有了。天地之间仿佛陷入了停滞。无人摇桨,舟在水上东游西荡,杜猛的小腿肚子有些不听使唤,毕竟杀的是自己人,又是级别相当的湘州别驾。退一万步讲,素日里与柯文治又是无冤无仇的,刚才如何下得了手呢?

杜猛觉察出后背汗浸浸的,被风一吹,越是冷得异常。他说不出话来,不知道如何解脱自己,满心里都是柯文治往日为政为官之举措,任谁也挑不出毛病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他的尸首能漂到哪里去?蔡礼仁惊慌无措,骇得呆在了那里,问:“为何?为何这般残忍?”

“这是,佟参军暗中叮嘱”杜猛伸了伸脖子,长出了一口气,又开始划船前行,却是不得要领,他说:“我也是……身不由己,只能照办!要不,也是刀压在脖梗上哪!”说完,就只顾了加速摇桨,又暗中提防着蔡礼仁对自己下黑手,我趁其不备,杀了别人,别人就不能趁我不备,杀了我?若这样相互暗杀下去,何时是个头儿?

伍长蔡礼仁搞不懂杜猛此时的心思,他仰头望天,涕泪横流,一时想起自己手下的四个弟兄,五日前死了两个,昨日午时又有两个口吐绿汤,至哺时已水米难进,身烫如炭。877好书网877hashu

哺时即是古人晚饭时分,早为食时,晚为哺时。蔡礼仁哭出了声,极低,极压抑,绝望到极致处,看不到出路。本以为,借着护送别驾出城之机躲一躲灾难,没想到堂堂的湘州别驾,竟如此丧命江中。人活在世上,吉凶自是难料,谁知最终死于何人之手?

杜猛说:“我身上有佟参军的密令,你莫害怕,有我活命,自有你活命,咱弟兄去冒一回险,总比耗死在城里强,再耗下去,你我的性命,跟你那四个弟兄有何不同?跟主簿杨允,跟门下督牟超等人有何不同?”

此言有理!再捱上几天,不知再有哪一个倒卧不起!蔡礼仁点头,算是想通了,忙挥起了手中的桨,一下是一下地忙活起来。杜猛说:“佟参军交待得明白,到了江陵水军大营,将这密令一交,咱啥也不用说,只管带路回来。”

“照这么说,殿下可是归降了么?”蔡礼仁仍是不甘心这般糊涂下去,问道:“杜长史不是护送别驾大人到迎瑞门么?”

这话,问得没有理由。猪脑壳里一根筋之货色,往往会在这些无所谓之事上瞎费精神。问那么多做什么用?能当吃?还是能当喝?沙雕到家的东西,非要让我把话说得直白一些么?杜猛说:“这么跟你说吧,我这个什长,当然需听从佟参军的号令,佟参军么,当然得听从杜长史,你么,是不是该听从于我这个什长?”

能瞒几时算几时吧,肯定不能在我这里把话说透,谁说这是长史司马杜世源的主谋,我都不能说,刀抵在后腰上也不能说。杜猛横下了一条狠心,但他说话不耽误摇桨,眨眼间,行至江陵水军营外。

因船棚上悬挂着“使”字旗,水军大营守卒远远地看见,并没有弓弩伺候。此为军中规矩,双方都懂。第一道水栅门上,望楼中的守卒用绳子放下来一个竹筐,筐中放有楠木函。此举措,早已有之。两军对垒之时,免不了互通有无,如此办法能避免双方之人近距离接触,其实质为防止图穷而匕首见。杜猛将那一纸书信放进竹筐中的楠木函内,仰头大喊:“请交给宗懔老将军!”

杜世源事先察看得没错,此处水军大营并非大将军王僧辩所率水军安营之处,而是安南郡王萧方矩的营盘。之所以敢写信给宗懔老将军,杜世源也是因为杜家与宗家三代交好。且又因自天监十年起,宗懔曾在杜世源之父杜廷番帐中听令。若不是仰仗这般底细,杜世源自是不敢铤而走险。

望楼中的守卒将竹筐中的楠木函打开,但见纸函上书写着“宗老将军敬启”六个工整小字,自是不敢怠慢,连忙转交给值夜军候。那值夜军候相当于后世之军中正营级干部,亲自驾蒙冲舟将信函送至宗懔面前。

虽已是丑时二刻,宗懔老将军仍亲自来到底层船舱中,拍醒了正在酣睡的兵曹参军庄瑞霖,问道:“杀头的差事你敢不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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