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59章 有无之间(1 / 1)弩神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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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候参军沈宏源来至连云舫上,出示大将军手令,终于见到河东郡王萧誉,行了跪拜之礼。王顸,庄瑞霖,晁志川皆在左右侍坐,萧誉推开案头书卷,看了沈宏源一眼,并未说“免礼”之类客套,却问:“我七叔派你来的?”

沈宏源挺身抬头,装作十分随意地瞟了一眼,那书卷名潘安仁集,不由得心中嘀咕,死到临头了咋还有心思看闲书?这是么人写的鬼书?真能有这般魅力?

不等沈宏源开口答话,萧誉又问:“我七叔,可有交待?大将军每日与江陵密报往来,我七叔他就没个立场?”

沈宏源故作不解地紧皱了眉头:“眼下战局迫急,湘东大王哪顾得这些来?”见萧誉眼中尽是疑惑,沈宏源开门见山地道:“郢州那边,火烧眉毛,侯景来势汹汹,大有斩尽杀绝宗室诸王之心。”

“嗯?”萧誉仍似不信沈宏源之言:“若真是这般,我七叔还有闲功夫屯五万兵马在湘州?”

“殿下可能有所不知,那江、郢二州刺史,说起来皆是宗室,贼军尚未至城下,却几近望风而降,这就让我一个小小的斥候参军都想不通了,那侯景是瘟疫么?如何他所到之处,江、郢二州全无站立之人?难道是太平日子过得太久了么?”

王顸瞪大了眼睛,只是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见萧誉拍案而起,就低了下了头。萧誉又问:“我七叔,为何不允我率军北上击贼?那侯景,不过是山家小儿,一个跛足狗子,如何横行江表,他凭什么攻必克,战必胜?”

晁志川似是气愤难忍,忽地站了起来,道:“揣摩湘东之意,必是先攘内再安外,先摆平了湘州诸郡,再调集兵马北上击贼,如此龌龊心思,殿下还看不透么?!”说完,又对沈宏源道:“沈参军也是行伍之人,既然你受命而来,那就不妨把话说到明处,湘东王到底要杀要剐呀?他这样不阴不样地拖着耗着,让我们三个来此陪吃陪喝这些时日,仍是没有一个痛快,现如今又派你来,他到底装的哪门子蒜?像他那般读书人,自是知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之理,如何一旦行动起来恰恰背道而驰?”

庄瑞霖看了沈宏源一眼,神色焦虑,脸上却又勉强地堆出笑意。沈宏源忙说道:“凡事需坦然,如何偏要向坏处想?湘东大王一心灭贼,一时对郡王殿下接应不暇也在情理之中。国难之时,宗室诸王自有坦荡胸怀。我今日受命而来,也不过是接替你们三个,带人在这连云舫上,护卫郡王殿下北上。”

“哦?”萧誉十分诧异,忙问:“北上哪里?我七叔想把我囚到哪里去?”

“湘东大王已命大将军今日拔营起寨,率水军大营三万兵马,沿湘江北上洞庭,再东下郢州。此为其一,其二嘛,大将军命我前来传话,少将军与志川校尉、庄参军三人,需随时听候调遣。”沈宏源说话时一直在盯着萧誉的眼睛,萧誉却是并不看任何人,而是又在翻那一卷潘安仁集。

搞不懂!都什么时辰了,你还有心思翻这个?谁知道湘东大王之真正心思呢?王顸问:“沈参军可知大将军要调遣我们三个去哪里?”

庄瑞霖道:“大王之命,今日就动身么?按说,我不该随安南郡王留守湘州么?”庄瑞霖说完,像是觉得不妥,又打哈哈道:“我若能亲弑跛足猴贼,庄氏一门岂不是光耀后世?就看我有没有为国效力的这个命!侯景狗贼也他耶娘的得寸进尺,欺我大梁无人应战么?”

“所言极是!”萧誉闷闷地说:“侯景也许已看透了这一步,我七叔之意十分明了,就是不想让我参与灭贼之事,怕我将来与他争抢匡扶社稷之功,若真是如此,确为可笑之人!难道,我比那侯景还可恨还可惧么?”天涯微yxs

正说话间,有军士来报:“大将军有令,连云舫即刻启锚,安南郡王府兵曹参军庄瑞霖改任大将军帐中刺奸曹行参军,河东郡王府中兵校尉晃志川改任大将军帐中斥候行参军,安南郡王府左卫将军王顸改任大将军帐中斥候行参军”

萧誉低头听完,猛然仰脸笑道:“好吧,一刀切,你们仨儿,全是行参军!”

“刺奸曹参军阮世勋横死驿道,又丢了大王之令,那凶手是谁?至今未知,一桩悬案,突然又让我顶他的缺,唉唉,依我之见,无论如何都不是吉兆!大将军这不是……”庄瑞霖叹着气看看众人,低下了头,令人难辨其心思之真假。

行参军与参军,有何区别?

原来,自晋初以来度,朝庭除拜者为参军,诸府自辟者为行参军。湘东王萧绎自台城被围以来虽有承制之权,但他却把军前任命放任于大将军王僧辩。因此,王顸、庄瑞霖、晁志川所任军职,也只能是行参军。

萧誉端过了案头的豆青瓷茶盏,举到眉前,道:“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来来来,你们三个与我生死一场,咱们以茶代酒!哎呀,干了这碗酒之后,你们也好各奔前程!”

沈宏源四下里看了看,室中确也没有酒坛酒器,忙对传令的军士道:“兄弟你能不能去搞些酒来?”

“且罢!且罢!”萧誉摆手道:“这些时日,我们被囚在此,酒喝得还少么?沈参军莫非不知先贤所言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之道理?以茶代酒,喝的是此中情谊。若真是弄了酒来,反倒是喝伤了我的心。”

晁志川以三个手指捏着茶盏,将那小半杯茶汤送入口中,慢慢地品着如饮药般咽下,又对萧誉说道:“今日一别,尚不知哪年哪月还能再为殿下效力。我父母早亡,这些年亏得殿下训导调教。若是我北上郢州,战死阵前,往后每逢今年此日,还望殿下为我洒一杯水酒。”言至伤心之处,晁志川不忍再说下去,只得扭头去看外面洒在庭中白花花的毒日头。

“唉唉!”萧誉一声长叹,道:“实不知我萧重孙能不能活到明年今日?再者,如何偏偏你要战死?你就不能先保全了自己,才去谋划一个灭贼之策?”

晁志川跪倒在萧誉面前,额头触地,似在落泪。萧誉劝尉道:“何必如此?虽说是锐敌相遇勇者胜,我却坚信斗智者更胜一筹。”

庄瑞霖似是知道再这样粘乎下去,一时半会儿也难脱身,忙说:“以殿下之睿智,如何看不透当前之势?殿下与湘东大王乃是至亲骨肉,家国多劫,天下不安,大王岂肯自削臂膀?”

“君子屡盟,乱是用长,无信也!史上此类血淋淋之教训,我萧重孙自是知道一些。这世上,还有人比我更知晓湘东王么?”萧誉说完,苦笑着摇摇头,坐到了卧榻边,叹着气不再看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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