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03章 大都督向来行事谨慎(1 / 1)弩神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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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督向来行事谨慎,从不允郢州军中佐吏士卒任何人等靠近黄鹄山居第三道门,这一会子又是深更半夜的,如何要请一个小小的城门军候进来?

江面上有舰船直奔望雍门的消息,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即有水军大营察望楼上的守卒发现,又层层上报到黄鹄山居来。任约大惊,忙派人攀上望江台北望,怎奈夜色迷蒙,城外江面模糊不清,并无所获。

所谓望江台乃是黄鹄山居庭院中一处九层木塔,为郢州城制高点,相传塔基暗室中藏有成仙道士之法物。侯景与任约皆不信佛道之教,直呼此塔为望江台。

郢州城北,水军大营察望楼,介于望雍门与望荆门之间,孤立于水上,距城墙五十丈,高十四丈,皆由碗口粗修长杉木以榫铆法构建而成,有麻绳软梯上下。

察望楼内有守卒四人,司值东西南北四面,每两个时辰换班一次,光天化日之下既能察看江面及对岸人迹变化,也能望见城中动静。军中安营,侯景历来视此物为千里眼顺风耳。

原本,察望楼与郢州城外诸处守军一样,皆由各郡兵马担任。自从得知宋子仙与萧恪被武昌舰上曲军候柴怀远劫走,任约立即撤换察望楼守卒,改由陈留郡太守金奉垒率一百个心腹兵卒接管,遇有敌情即刻报告大都督府。金奉垒二十九岁,凭单枪匹马一夜杀敌八百起家陈留郡尉,又被侯景看中视为知己。

金奉垒乃是不需禀报即可直入大都督府的八个心腹之一。太子太保宋子仙也在这八人之内。所谓大都督府,与侯景一众爪牙而言,专指郢州城内刺史府中黄鹄山居。虽名为居,实乃缩小版嗣王府。黄鹄山南北狭长而顶平,缘山顶平坦处圈起丈八高的石墙,墙内共有屋宇一百零九间,吃喝拉撒之所一应俱全。

此刻,金奉垒仍在任约卧榻前窃窃私语。二人皆被侯景视为肱股之将,又皆是从北地追随渡江,如今形势之下自是比常人更亲近一筹。见城门军候段巍睡眼惺惺地跨进门槛来,不等任约开口,金奉垒即问道:“太保之事,你下手弟兄可都知晓啦?”

金奉垒一口洁白的细牙,被蜡烛火焰辉映得更加醒目。段巍抬眼一瞅,不知此人如何来历,却也知道能在大都督面前走动之人,他必定是非同寻常人等,忙答:“弟兄们不知真假,因此我速来禀报。”

任约看看段巍,神色中并不见有多慌张,但也记不起此人有何出众之处,就问:“你,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段巍想都没细想,答道:“来犯之敌共舰船五艘,为首的舰上,理应是载了宋太保,但也不一定,夜色昏暗,根本察看不清。要命之处在于,我与手下众弟兄皆不辨太保话音,实在拿不准此事。”段巍一边说一边察看任约的脸色,想从中窥探一二。

然而,任约却是低了头在研究那黄茧纸上的字迹,像是故意不给对方机会。段巍又忙说道:“当务之急,速派人前去识别真假,若是熟悉太保之人,一听便知真假。”

任约点点头,暗中佩服这个城门军候还算机智。反倒是金奉垒,脑壳儿似是不大够用,竟然有些慌忙,问:“大都督需带多少人?”任约摇头,两眼充满亲切之情,凝望着城门军候段巍,问:“江面上,他们来了多少人?果真要言和么?”

“舰船虽不算多,但夜色深沉,无法看清!满打满算,那五艘舰船,也不过千把儿人!”段巍吞吞吐吐,他揣摩不透任约的心思,自是不敢和盘托出,以致于让自己失了退路。

“金太守去城上走一趟罢!大军压境之时,非你出马不可呀!”任约仍称呼金奉垒为金太守,金奉垒自是受宠若惊。他本是侯景渡过长江之后所任命骑甲都尉,职掌军中骑兵器甲,作战前制定行军线路,确定攻击目标。但在这江南诸州,行军作战皆仗舟船,骑甲都尉形同虚设,若兼管舰船,与金奉垒而言又是外行。

“若当真是宋太保,当如何处置?”金奉垒话一出口,难免觉得此问过于愚蠢。任约瞥一眼金奉垒,见他战战兢兢,满脸怕恐,不由得笑道:“不过是一个宋子仙,你见机行事吧!杀剐存留,全凭贤弟你的心情行事就好!”说罢,又吩咐道:“丁祥,你且去点出三百弟兄,交由金太守带去望雍门。”

贴身侍卫长丁祥是个看上去敦敦实实的小个子洛阳人,瓦刀脸,短浓眉,厚嘴唇,腿短身长,面无表情。丁祥迈开小碎步,极爽快地领命而去,身高八尺的金奉垒紧跟其后,也快步紧跟,室中顿时显得亮堂了起来。3书院3sy

两个侍卫披挂着全幅牛皮铜甲,手按着腰刀钢柄,笔直地立在门里,还有四个同样装扮的侍卫目光炯炯,站立在门槛外。惟有城门军候段巍,耸立在原地不知所措,他看侍卫们,任何一个侍卫并不看他。他看任约,任约却低了头若有所思。

室中安静得吓人,只能听到自己的呼气吸气之声,屋角处各有一支青铜鹤烛台身高六尺,婷婷玉立,姿势婀娜,鸡蛋粗的红蜡烛燃出黄里透红的焰头,突突突地跳动,眼前弥漫着蜡油焦糊的味道,一切皆令人心中发慌。

军中之敌对双方,果然是较量无处不在。段巍忍不住惊恐,忙问:“大都督还有何吩咐?望雍门那边刻不容缓哪!”

言外之意,我需赶回望雍门城楼上去。

任约仍是不看段巍一眼,低了头在那里像是琢磨心事,嘴上却说:“你,且留在这里,城里城外诸防卫军处,我有不明之处,当需你来细谈。若有什么紧急军务,你也好帮我出出主意!”

段巍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才好,哪有这般简单?平日里你这水军大都督何时把我一个小军候放在眼里?你扣住我在里,此中究竟么子个意思来?

“呵呵,哎呀!”任约像是忍不住笑了,又像是故意缓解这小军候的紧张,说:“想必你也知道,眼下时局紧迫,可谓危如累卵呢!”任约的话,说得极慢,似是考虑了军候段巍的理解能力,他说:“你们的郢州刺史跑啦,丢下了满城百姓,也丢下了两府上下文臣武将,捎带着弄走了太子太保,成何体统呢?”

段巍看了任约一眼,任约也在打量这个神采奕奕的城门军候。此前打交道不多,这一刻才发现这个小小的军候,似是那种深藏不露之人,若真是这样,此人更不能放回去!任约叹气道:“唉,说起来都是朝中大臣,宗室贵胄,可有一点行为世范之意?如何一点气节都没有呢?如何让麾下众人服气?”

这些话,都是在说郢州刺史萧恪,段巍的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敢说,谁知道过几日会换个什么人来当这个郢州刺史呢?

任约也不抬头,突然喊道:“弄个软榻来,让段军候卧了歇息。”

让我在这儿歇息?扯吧!这算哪一出?我怎么配得上在此歇息?段巍四下里看了看,这一处厅堂两丈见方,陈设并不繁琐,仅一案,一榻,四把垂足小几,东西两壁上挂了各州郡形胜图。毫无疑问,此为水军大都督任约处理军务兼歇息之所。

两个腰间斜挂了钢刀的侍卫抬进来一张乌木软榻,距任约所卧硬木榻间隔四尺。任约说:“坐也由你,卧也由你,二时辰之内若无变故,你即可回去,仍司职你的城门军候去。”

段巍慢慢地坐下去,坐定了乌木软榻的边沿,又慢慢往里挪了挪,片刻之后方觉得腰膝酸软累乏得够呛。

……

却说金奉垒带了三百心腹士卒一路疾行,直扑望雍门上。水军大都督任约留下段巍的心思,金奉垒出了刺史府衙的二道门才略有所悟,这不就是担心城门军候与那城外水上之贼串通一处么?

武昌舰上曲军候柴怀远与水军大营正门守卒队主季澄相互勾结一事,实在出乎任约等人的意外,任约曾感叹:“照此下去,我这个大都督,脑壳儿随时可搬家!”

金奉垒一路上思量得后背上阵阵发凉,本以为城门军候段巍手下二百守卒警惕性极高。没想到,直至金奉垒下马来至城楼坡道上,守卒什长郑羊方才一路小跑地迎上来,说:“金都尉前来,有失远迎!”金奉垒说:“用不着这些客套,带我去看看宋太保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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