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健和老者一齐被惊住了,相互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都看出惊慌。
“嘭!”南院门被一脚踹开,两个矫健的汉子端着寒光闪闪的尖刀跳跃进来,后面紧跟一个头戴范阳笠、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只见他一挥手上的令旗,喝道:“全部拿下。抓活的!”身后两队人都端着尖刀向里猛冲。
老者吓得站立不住,瘫软在地;范健胸中瞬间被悲伤填满:我们这一支,在范家没有出头的日子了!于是迅速退进室内,在墙根兵器架上取了一柄红缨枪,大吼一声道:“拼了!”一跃而出。剩下的其他人也都纷纷拿起兵器往外冲。
院中已有几个伙计被踹倒在地,台阶上的老者已被一个队员踏住胸膛。范健挺枪向那个队员刺去,因为红缨枪较长,他十分自信能刺中对方;不料对方手中看似不长的铳剑,毒蛇吐信似的猛然一拨,“铛”的一声,就把红缨枪头拨开;他正要收枪再刺,却见对方厉喝一声“杀”,就一跃近身,利刃闪电一样插进自己的胳膊,剧痛传来,红缨枪哐当落地。又一个人跃进来,一脚带风,把他踹翻在地。
倒地之后,他听到住宅内喝声四起,知道所有人都将就擒。
金柱驾车上了大街,转弯两次,前面忽然有一排官兵堵住了去路。定睛一看,对方灯笼上面是“五成兵马司”的标记,兵丁们东倒西歪,吊儿郎当。为首者问:“何人何事,触犯夜禁?”
“禀告军爷,家里有人在前面羊肠胡同翻了车,受了伤,我们要去救人、了事。还望军爷行个方便。”
为首者说:“是吗?何人为证?”
金柱拍拍身边的报信人,说:“这位兄弟上门报信的。”
对方招了招手,说:“让他过来,爷要查问。”
金柱一推报信人:“去回军爷的话。”
报信人跑到对面,转身和官兵站在一起,官兵为首者竟然不向他问话,而是向金柱喝道:“你们像是一伙盗贼,都下来接受搜检!看看有没有赃银!”
金柱心思电转:“莫非是无良官兵敲诈?不如拿出银子央求一下。”于是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走了过去,递给为首者,说:“军爷行个方便,家里人真的出事受伤了。”
不料对方一把抓住金柱手腕,就势向前一拖,另外几个迅速上前,控制住金柱,将其双臂反剪,为首者喝道:“大胆,拿这点银子就想贿赂爷,拿下。”金柱还心存幻想,说:“军爷,行个方便,我们商铺有的是银子。”
对方却毫不理会,迅速用绳子将他捆了起来,他不禁懵了,只见那几个兵丁哪里还像刚才一样东倒西歪,全部迅速亮出兵刃,为首者喝道:“车上的,全部下来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看到报信人也亮出兵刃,金柱瞬间明白:这一切,都是为暄盛皮货铺设的陷阱,大祸已经降临。
紫禁城,乾清宫东暖阁。
“太子紧急求见?”崇祯从烛光和奏章堆里抬起消瘦的脸来,惊疑地望着报告的太监,“让他进来!”
“叩见父皇陛下!”朱慈烺进来跪拜:“儿臣发现建奴在京城的奸细,散布流言,祸乱朝廷。为防止走漏风声,紧急之下,儿臣已经动用东宫侍卫,将其抄拿!这是散布流言之人及其指使者的供词,请父皇御览。”
“免礼,拿过来。”崇祯从朱慈烺手上接过抄录的供词,认真浏览起来,脸顿时拉得老长,看完两张供词,满面怒色:“建奴何其嚣张!这山西范家何等猖狂!”然后问朱慈烺:“范康已经交代,其兄长范健以及巢穴现在情况如何?”
“儿臣已经派东宫侍卫营去了。应该能很快拿下!儿臣吩咐了,一旦拿下奸细头目,立即审讯,并且及时向父皇禀报。”朱慈烺顿了顿,说:“此外,儿臣考虑,毕竟此事关系重大,儿臣的侍卫抓捕抄拿,毕竟会给外界留下口舌。而且此案可能会牵涉到朝中大臣,更有可能引起纷争。儿臣请求父皇,让锦衣卫和东厂介入此案。”
“传传骆养性、齐本正!”崇祯咬牙切齿:“现在的锦衣卫,东厂,简直就是废物!建奴在眼皮底下经营这么久,来往边关,如入无人之境!朝中情形,建奴了如指掌!这样与建奴作战,焉能不败?每每即将剿灭流贼,建奴总是准时入关,使官军左支右绌、顾此失彼,以致流贼坐大,国家糜烂至此!”说着,就咆哮起来,如同野兽。
“牵涉朝臣,哼!——”他双眼通红,发出阴冷的笑声,就像野兽即将噬人:“牵涉之人,罪无可恕,抄家灭族!”
朱慈烺静静地看着崇祯发飙发狂,等到他停了,才随声附和、火上浇油:“这些年,四方战场连续失败,缘由甚多,但是潜伏在京城的奸细,是重大原因!”
“砰!”崇祯站了起来,狠狠一击桌案:“查!给朕查!查个水落石出!”忽然想起来:“你还要锦衣卫、东厂介入干什么?朕正要严整这些废物!”
朱慈烺拱手道:“启禀父皇:如今建奴剑指儿臣,试图坏儿臣声誉、离间父子,手腕阴狠毒辣,已经造成一定影响。若不公开审理,只怕流毒难尽!朝廷之中,一定会有大臣,与建奴奸细密切呼应,拐弯抹角、变着法子,来实现建奴的奸谋。”
崇祯再次冷笑:“朕还就要看看,到底那些朝臣站在建奴一边,施展奸谋!”
过了会儿,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东厂掌印太监齐本正都到了,跪拜在地,崇祯把沙雕、范康的供词摔在他们面前,两人凑在一起看了,面如土色,一齐叩首:“臣失职!”“奴婢有罪!”
“尸位素餐!”崇祯声色俱厉:“在眼皮底下,建奴奸细纵横无碍,你们何曾知道一点动静?他们若不是图谋陷害太子,被东宫查获,将不知何时才能暴露!只怕大明朝亡了,你们都蒙在鼓里!”
两个情报头子拼命磕头。骆养性先开口说:“皇上,太子英姿天纵,能督率东宫,查获奸谋,国家幸甚!大明幸甚!现在臣等只望能将功补过、戴罪立功!”
齐本正也赶忙说:“恳请皇上,把抓获的奸细全部交给奴婢,一定查个水落石出!并且顺藤摸瓜,斩草除根。”
骆养性趴着偷偷瞪了他一眼,说:“皇上,齐公公执掌东厂未久,如此大案,恐怕不能胜任。”
齐本正毫不相让:“皇上,骆指挥使父子两代执掌锦衣卫,竟然任由建奴奸细长期埋伏京城,打探机密,可见积弊已久,难当大任!”
朱慈烺在一旁听着,心中好笑,脸上冷冷地说:“就凭你们此前都毫无察觉、一无所知,现在把人犯交给你们,还能把差事办好?”然后抬头对崇祯说:“父皇,儿臣恳求主持审讯、深挖建奴奸细一案。但是,儿臣也恳请让锦衣卫、东厂参与此案,协同处置。”
崇祯说:“准!”
这时,宫外又有传报:东宫侍卫持东宫令旗,前来急报!
朱慈烺说:“儿臣请求,允准他进来向父皇汇报案情。”
崇祯照准。
田耀祖进得乾清宫东暖阁,跪地叩拜,然后汇报:“已将建奴奸细全部捉拿归案,等候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