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有人骑马进了洛城，今天那人回来了。

那天李志匹马入洛城，张北斩兽王。

现在不过五天，局势已变。

只是一样的狼狈。

他的盔甲上有很多爪痕，身上也有许多伤痕，铠袍也被扯掉了一半。身后只有十多骑，也都很狼狈，但眼睛很亮。

“洛河铁骑被打残了，衡城陷落，老将军战死，撤吧。”李志对张北说道。

“你说什么？”张北说道。

“老将军战死了。”李志说道。

“我没听清，你别说笑。”张北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撤吧，没有援兵了。”

没有援兵洛城还是能守住一段时间，可那之后粮食能坚持多久，北粮仓也毁了。

“你的意思是丢掉洛城吗，洛城还有数万百姓，怎么走？”张北冷着脸看他。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从洛城创城以来，洛城没有陷落过，其他的哪怕是衡城也有被凶兽攻陷的历史，洛城最大的危机在十年前，全城的人拼死守城。

现在反而要撤走了？

他张北在几百年的洛城守将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士兵也是整个镇北军的精锐。

现在反而要撤走了？

“没有援兵了，都成了草原上的枯骨，骑兵退了。”李志也看着他，没有隐瞒事情，所以毫无惧意。

“北粮仓被烧了，被一个退伍百将烧的，平常挺好的一个老头，杀了和他关系挺好的一个什长，一把火，正好那时候我在城墙上血战。”张北忽然说道。

“我不敢信你，”张北直言道。“那么多年交情了。”

李志将自己的长枪插在地上，走到了张北面前。

张北的刀没有出鞘。

李志开口。

“那天我走后就去洛城，然后见到一地马骨和盔甲，又近千余。后来我才知道洛河铁骑已经在老将军的指挥下和兽潮打过一场了，那场倒是险胜。”

“后来就是雪狼王白牙围住了衡城，洛河铁骑回援衡城，但衡城陷落了，有人打开了衡城的城门。”

“三天前岐山到了草原上，然后就是一败涂地。”

“这是我知道的军情。”李志说道。“你没派人去衡城吗？”

“先是派了斥候去的，被兽潮拦下了。斥候觉得兽潮这件事就很重要，马上回来汇报给我，我知道大概是有些事。然后就派我的亲卫长带着几名亲卫去了，如果没死，那应该是到了衡城。”

张北说道。“你说老将军死了？”

“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事实如此。”李志说道。

“怎么死的，”张北盯着李志，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一个个的消息是在是难以让人接受。

“白牙围攻了衡城之后，有内奸打开了衡城的城门，放了狼群入城，衡城陷落，老将军战死。”

“我不信，老将军是海境界的强者，哪那么容易死去？”李志说道。

可是就算是如老将军这样的强者又如何，他老了，他在衡城的部下也不多。

“那我的亲卫长呢？他可是老将军的儿子，他不会看着老将军去死吧。”

“你觉得那小子能劝动老将军吗？”

张北沉默了一会。

“内奸是谁？”张北感觉嘴里有些干涩。

“我不知道。”

“老将军都死了，你来找我做什么，还不快点回北疆长城，给洛河铁骑多留些苗子？”

两人口中的老将军即镇北大将军，这样的人物都死了，还有谁不能死呢？

就算如此，就算要背负指责和鄙夷，还活着的人也要努力活着啊！

“我怕没人能扛起镇北军，张北，我其实有点羡慕你的。”李志说到。

“我来洛城，请张北将军从洛城撤军，为镇北军留一份希望。”李志躬身行礼。

张北看着自己多年的好友，他们不是一起参军的，但年轻的时候他俩都是老将军的亲卫，然后变成部下，像张北和亲卫长、岳山平、顾潇的关系，他们俩是整个镇北军的骄傲。

尤其是张北，更是被老将军作为接任者培养的，只要张北修为破海境。老将军就会向陛下请命，让他接任镇北大将军一职。

而李志虽然也很优秀，却还是比不上张北，不过李志善马战，在洛河铁骑中声望很高，当然洛河铁骑中骑将不少，谁也压不住谁，所以还是由老将军统领，至少他是最有希望能统领两万洛河铁骑的人，虽然现在远不足两万骑。

“我为洛城守将，就这样让我弃洛城而去，我的良心会遭谴责。”张北低着头。

李志咧了咧嘴，

“你要守住洛城还是洛城中的百姓、书院和你的将士？有这些人在，洛城可以重建的。”

“数万人怎么跨过草原？连骑兵都败了，我不同意。”张北问道。

“难道把他们留在洛城，你要守住洛城，他们呢？他们是为了活着、为了建功立业、为了死去的战友和亲人。而不是为了死守一座孤城。”李志越说越凌厉，像是要发泄自己的怒气一样。

“失态了，见谅。”李志慢慢调正呼吸，平静自己的情绪。

“先进城吧。这些事，大家一起商量一下。”张北说道。

洛城书院。

“院长，有事请你帮忙。”张北躬身行礼。

院长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吹风，没有赤着上身，但脸色还是很红润。

他直接用石桌上茶壶喝上一口。

“什么事啊？”

“李志来了，”

院长放下茶壶看着他，张北于是将李志告诉他的消息说与院长听。

院长听完消息，脸色虽然依旧红润，没有变化，但也有些坐不住了。

“我要把洛城人都送到长城那里。”

“这消息是真的？”

“岐山率领十万北疆荒兽出越北山林，绝不是为了随便逛逛，只是没想到战事会演变到这种地步，不愿意相信罢了。”张北说道。

“你想怎么做。”

“洛城几万人，一起走是逃不掉的，必须分散逃离，然后往东走还是往西走都行，”

“这样必须有取舍。你……”院长说道。

“我想请书院护送四皇子离开。”张北说道。“您也去。”

“越剑一个人不够吗？”院长说道。

“他要护的是四皇子，我怕他丢下书院学生。”张北说道。“书院是洛城的希望，也是军方的希望。”

“四皇子其实不错。”院长掀开茶壶盖，直接喝了一口茶水。

“所以我想让书院学生和他一路，两位河境强者应该足够了。”

“你是不想我再战了是吧？”院长眯着眼说道。

“对。”张北没有找借口。

院长一拳停在他面前，狂风骤起骤息。

张北睁开眼，说道，“院长好强的一拳。”

“我去安排一下。”

院长看着张北走出庭院，等了一会。

他咽回去一口血。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才逞强打出一拳，他早就在吐血，所以他一直喝茶漱口。

他不能再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