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相见,林老头像发疯一样,挣开了潭清的搀扶,朝着林远步履蹒跚的跑来。
“儿子,我的儿子,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虽然他的眼里很空,但却突然有了亮光。
眼前很多人,但他能看到的只有林远。
他唯一牵挂的儿子!
林远愣在了原地,有几名教徒挡住了林远,把他护在身后,虽然林远才是在场人中修为最高的那个人。
教徒们也没有伤到林老头,只是控制住了他,一个老头也没什么力气,再怎么挣扎也没能动弹半分。
“灵司,这该怎么办?”
“这人真的是林灵司的父亲?”
议论声中,潭清如释重负的笑了,声音很小,笑的动作也很小,然后他收敛了笑容。
林远看向了潭清,目光如刀。
却不料潭清先说话:“灵司,你知道我有多尊敬你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人的议论声。
众人也看着他。
“我原本想着是什么样的儿子才能够抛弃自己的父亲,可能是他的儿子已经死了吧,所以林老伯因为儿子的死亡疯了,但那个村子里的人只说林老伯的儿子去了城里,十多年不回去看林老伯了,原本我听到这里是愤恨的,怎么能如此,怎么能如此?”
潭清越说越激动,泪水也流了下来。
这时候的气氛挺不错的。
“够了,”这话不是林远说的,而是年长的教徒说的,其他教徒也因为潭清的话而疑惑。
“不够,教义要我们明辨是非,我知道眼见为实,所以我亲自去问了林老伯村里的人,他们都说林老伯的儿子是城里的大人物,而且他和灵司大人同名,现在我只问灵司一句话,林老伯是不是您的父亲。”潭清双手前举,躬身行礼,面目朝下,谁也看不见他的笑意。
林远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总归是神教信徒,此时就不要虚言了,或者说,没必要。
这些教众都迷茫了。
这是他们的灵司啊,敬仰了许多年的灵司啊。
林远可是侍奉自己老母十多年的孝子啊,谁不称赞。曾经有多称赞,现在就有多难过,但也只是难过而已。
“没事的就散了吧。”林远说道。
他很厌恶自己的父亲,无比厌恶。
但那人确实是自己的父亲。
既然瞒不了就不瞒了,他不喜欢便不喜欢,却没必要说谎。
“灵司,我还有事问您,”潭清起身,看着林远。
林远皱眉,有些不喜地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潭清说道:“灵司可曾贪污了教殿钱财?募捐箱里到底有多少钱财到了你的腰包里?”
众人惊慌,这可是大事,莫不是潭清污蔑灵司大人。
“潭清你今天是怎么了?”年长的教徒忍不住说道。“他一定是病了,说胡话。”
“我没有,我很清醒,”潭清否认道,“我请问灵司,您能回答我吗?”
潭清继续说道:“我虽然来教殿只有几个月,但我还是有些严谨的,教徒、百姓塞到募捐箱里的钱我就算没有记录严谨,但也还是记录了半数的,现在去打开募捐箱,如果箱子里的钱超过我记录的钱数,那就是我的错,愿意接受惩罚。”
潭清掏出一本小册子,随意翻了几页,上面密密麻麻的记着许多钱数。
因为多数人的捐钱都是用铜钱,所以触目惊心。(其实就是两三个月捐赠了几十两银子,但被林远拿走了很多)
“不能听信这小子一面之词,他记录的这些就是真的了?”
“不能打开募捐箱,不然里面钱财出了损失谁来负责。”
却见到有人用锤头砸开了募捐箱,流出了很多铜钱。
“我记得我攒了很长时间的钱,又卖了一头猪,才换了一两碎银子。”年长的教徒颤着声音,“银子呢?”
“这些钱看着多,但咱们这么多信徒就只有这么些,我是不信的。”用锤子砸开募捐箱的教徒吼道。
“凭什么说是灵司偷的,谁不知道灵司是咱山城最有德行的人。”
“我看别是这小子污蔑灵司。”
林远为山城灵司十多年,这么可能没有人维护他。
但这件事太过严重了。
潭清说道:“林灵司,能给我们一个说法吗,不如我们搜一搜那批钱在谁家里?”
林远看了下潭清,好像真的看不清对方。
但终归是自己做了错事,神殿里的火烛照着自己的影子拉得很长。
想要狡辩却发现没有意义,对方也没说错什么啊,就是这样将自己遮掩的一切拨开,自己并不是表面上那么高尚的人。
有些事,骗的了自己,却不能被说出来,暴露在阳光下。
其实他有点累。
“是我拿了钱。”林远慢慢地说道。
现在他有点轻松。
所有信徒都沉默了,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敢去打破,也不知道是否该说话。
终于有人发话了,是那位年长的教徒。
“你,你这么能做这种事?”年长的教徒慢慢走到林远面前,用颤抖的手指着他,然后握紧了拳头,没有打他,只是撇开脸,不去看他。
但不是所有人都忍得住的。
有几名信徒没忍住就要打林灵司,还有一些想要拦住这些暴怒的信徒,还有一些呆滞在原地,场面一片混乱。
林远直直地站在原地,任由教众的拳头打在他身上,没有反抗。
人们的不解化为了愤怒,他们想知道林远的苦衷,或许能稍微原谅他,但林远不说,这是他活该的,自己做错的事,他自己都不想给自己辩解。
教徒们其实很尊敬林远的,而且尊敬了很多年。
林远帮助了他们很多,但林远欺骗了他们。
“活该,”时雨站在教殿外,抱着一碗面听墙角,偶尔探头从门口看着他们,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时雨靠着墙,端起碗喝了一口面汤,像品茶一样。
门里门外,两个世界。
愤怒的教徒们还在殴打林灵司,倾泄愤怒。
林老头茫然一会,没人控制住他了,他才发现自己的儿子被人打了,然后就要往他儿子那里跑,想要护住他儿子。
“我儿,我儿,你们为什么打他,他是我儿,我儿。”林老头不停的重复着说道。
“滚开,我不会原谅你。”林远把林老头推出去。林远身上有血,然而还是执着的把林老头推了出去。
“我儿,我儿,”老者又跑过来护着他,偶尔挨了其他人一拳也不在意。
这时候年长的教徒用锤子砸墙,“咣咣”的声音引起了教众的注意。
“都住手,都住手,像什么样子,”他急迫地吼道,“像什么样子!?”
“那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啊?”有教众问道,但情绪不是很稳定,又哭又怒。
潭清大声说道:“启明灵司大人,请您进来吧。”
时雨端着碗,看着教殿院里的众人,这些人也看向他,像是看唯一的光。
“启明灵司大人,我们这里还是需要一位灵司的,不如大人在我们这里照看几天山城,我们也听一下大人的教诲,然后等着调来新的灵司。”潭清躬身行礼道,但他抬头也没看到人。
时雨走了。
走了!!!
这是什么情况!?
他和时雨谋划的都发生了,接下来应该是时雨推辞,把灵司职位暂予以他,或者等时雨接手山城教殿一段时间后,反正时雨不会在意这种小地方的灵司之位,自己送他钱银,送走这位大爷就行了,到时候他把教殿灵司职位暂时交给自己,和则两利,时雨也没什么好拒绝的,这也是他找寻时雨帮助的原因。
林远羞辱了时雨,那现在潭清扳倒了林远,让时雨爽快了,此时因该给潭清一点甜头吧,毕竟启明灵司怎么能看得起边野小城的灵司呢?
他的计划挺不错的,因为不论有没有时雨他都能扳倒林远,但教殿里谁来暂代灵司职位就有讲究了,所以他才找到时雨,利用他启明灵司的身份稳住本地教殿,同时给林灵司定罪,毕竟本地没有身份比林灵司高的神教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