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将丰剑又插进泥土里,和姜奉一举起双手,退到了一边。
贺立功估摸着他们六个人、六把弓箭捞不到好处,便收起弓箭,朝他的弟子们挥手道,“我们走!今天打不到宝剑,打了一万两银子也算不错。”经过姜奉一身旁时,又说道,“不管你有没有命回去,三天后我都会去天机阁取我的银子,你们最好老老实实地给老子备着!”临走还不忘捏一下温情的屁股道,“小妞跟不跟哥一起走?”
温情挤出笑容对他道,“有本事你把他们都杀了,我就跟你走。”
贺立功不屑一顾地哼一声,大摇大摆地从八千人的对峙中走了,没有人阻拦,连吉山派的弟子们也都没有阻拦——他们的注意力只放在丰剑和虹帮身上。
贺立功尚未走远,山贼汤平错也拱手道,“既然各路英雄对宝剑如此感兴趣,我汤某就不蹚这趟浑水了,就此别过。”说完也领着手下人马谦恭有礼地缓缓离去。
只剩下了吉山派和虹帮。山林之中,虽然比刚才更为空旷,可八千多人占满了吉山南北一里多路的山坡,没有山贼和神箭帮夹在中间挡住视线,两派正面对峙,气氛反而紧张得让人透不过气。
虹帮长老殷伏都先说话,“吉山派的弟子,你们听好了!我虹帮今天是为费长老而来,他身负重伤,必须立即医治,你们现在把他放了,我虹帮立即下山,绝不染指丰剑。”
他这一句话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温情和姜奉一也疑惑,要是虹帮放弃丰剑,能免虹帮与吉山派械斗,也不失好结局。温情虽然贪玩,还不至于顽劣到看着无辜之人死在自己面前。
吉山派三个弟子开始交头接耳地商量,大弟子倪安溏道,“这肯定是殷伏都的奸计,费青弦在我们手上,他们投鼠忌器,要是把费老儿给虹帮,他们就会立即杀上来,夺走宝剑,到时我们人剑两空,怎么跟师父交代?”
二弟子罗央青道,“我们与虹帮的梁子已经结下,无论费长老是死是活,虹帮绝不会善罢甘休,长老死在吉山上,虹帮迟早都会来寻仇。今天正是他们报仇的绝佳时机,吉山派弟子几乎全数出动,各个要塞道口无人把守,在此决斗,吉山派没有任何险要可以凭借,正是虹帮难得的机会,他们怎会错过?不如我们先带着费长老退回山上,伺机再战。”
三弟子毕坚道,“我们退回山上,就等于将宝剑拱手让给虹帮,若是殷伏都拿了宝剑下山而去,想再夺回宝剑,就千难万难了。那时我们手里就只有一个费青弦,有何用处?以我看,我们既不能把费青弦白送给虹帮,也不能不送,不如折中起来,我们将费青弦先送到丰剑处,待我们取回丰剑后,再允许虹帮带走费青弦,同时我们撤回山上,守住要塞,这样既可得到宝剑,又可掌握主动,料想虹帮也不敢追上山。只是不知这殷伏都会不会答应。”
倪安溏采纳毕坚的提议,将以人换剑的要求向殷伏都提出,殷伏都竟想都没想地答应了。
毕坚亲自来到阵前,他身后有两名弟子抬着费青弦,缓缓靠近丰剑,待到了近前,毕坚怕虹帮放冷箭,便先把丰剑拔出来,紧紧地握在手里,直到安全退回阵营,才示意两名弟子放下费青弦。两名弟子早已吓得腿软,看到号令,立即扔下费青弦,朝山上跑去。
没有冷箭。
罗央青和毕坚见丰剑已到手,没等两名弟子跑到阵营,就领众人后撤,好在倪安溏颇有大师兄风范,直等到两名弟子跑回来,才急速后撤。
殷伏都一见吉山派放下费青弦,就号令弟子追击吉山派,他自己和一个随行的大夫立即医治费青弦。费青弦本就被丰剑伤得只剩一口气,又被吉山派抬来抬去,扔来扔去,已是气若游丝,好在大夫出自药王谷,医术精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住了费青弦的命。
温情和姜奉一都怔住了,殷伏都前一瞬还说救下费青弦就立即下山,下一瞬就出尔反尔,对吉山派穷追不舍,显然他还是放不下丰剑。
倪安溏、罗央青、毕坚三人带着吉山派弟子们狂奔着往山上撤退,落在后面就意味着被虹帮乱棍打死,吉山派弟子个个舍命狂奔。虹帮魁州一个堂主,名叫郝晋,领着几名弟子跟在后面穷追不舍。鲍怀英也全力追赶着。一时山林中喊杀声震天响,千万只脚狂奔着踩踏山体,声如雷鸣,烟尘四起,鸟兽惊飞。
吉山派弟子三千人,总会有跑的慢的。一个弟子落后,鲍怀英一槊锤在他头顶,锤得他脑浆崩裂,伏地不起。接着有第二个、第三个被刀砍死,被木棍戳倒在地,被踩死的。跑在后面的吉山派弟子吓得嚎叫起来,虹帮弟子则杀性大起,有的欢呼,有的尖叫,整个山林里都充满了鬼哭狼嚎声。
跑着追着有十几里路,吉山派已损失了几十名脚程慢的弟子,再有几十步,就要到吉山派设置的隘口。虹帮终于停下了脚步,并让出石板山路,躲在灌木丛中,像是怕吉山派往下扔巨石似的。吉山派弟子们大口喘着粗气,倪安溏、罗央青、毕坚跑在最前面,这点路程对他们来说倒不至于喘不过气,真正让他们倒吸一口冷气的,是他们抬头看见关隘处,守关之人已一水地换成了虹帮弟子!他们已经磊起巨石,张弓搭箭,随时准备将吉山派三千名弟子送入阴曹地府。
吉山弟子正自乱作一团,一人站在高处喊道,“交出丰剑,否则就等着见阎王吧!”他是个青年人,高大威武,虎背熊腰,背着阳光,站在高台上喊话,声如洪钟,有如天神。此人正是虹帮长老邬景天。
丰剑在毕坚手里,他本打算亲手交给岑莫言,可现在他巴不得从未碰过丰剑,急忙塞给倪安溏。
倪安溏将丰剑拿在手里,看了两三眼,又抬头看着守住隘口的几百名虹帮弟子,又低头看着将吉山派弟子围成一圈,只留一个缺口的山下虹帮弟子,他了然,如果顽抗到底,前后被夹击,三千弟子不出两刻,就会全军覆没,吉山派会名存实亡,丰剑也保不住。可是投降,他不知结果会如何,也许邬景天一声令下,他们还是会被屠杀殆尽,又或许殷伏都大发慈悲,放他们一条生路。没有人想死,只要有一线生机,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生,所以他选择了投降,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邬景天让倪安溏独自将丰剑送上高台,倪安溏只得照做。邬景天接过丰剑,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丰剑有沁人心鼻的气味似的,怡然半晌没有说话。倪安溏不敢稍动,他十分清楚,只要丰剑轻轻一扫,他立时就会被裁成两节。邬景天终于把眼睛从丰剑上移开,对倪安溏道,“让你的弟子们把剑扔到左边,人站到右边。”
倪安溏预感不详,可是他不得不照做。
待虹帮弟子把三千把剑尽数收走,邬景天才让倪安溏走下高台。
邬景天只说了一个字:
“撤!”
虽然只有一个字,吉山派三千弟子却比听完一曲仙乐还舒畅,提着的心终于落到肚子里,有几个甚至跌坐在地上。
邬景天走下高台,后面跟着磊石头的、手持利剑准备近身搏斗的,最后以五十多名弓箭手断后,快速撤离吉山。
至此,丰剑,终于落入虹帮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