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之剑士(Saber)光是想到这里,就觉得无比感慨;而眼前的枪兵也与他相同。
两人保持沉默,彼此点点头──再次沉浸于战斗中。
挥下的长枪再次对准「黑」之剑士(Saber)。这里充满斗气、充满战意、充满杀气,也充满了钢铁意志。
剑士(Saber)重新架好巨剑,枪兵(Lancer)以双手握住长枪。
尽管夜色已深,但两位稀世英雄带著像沐浴在爽朗宜人的阳光中那样清新爽快的态度──再次交剑。
“唔……”
戈尔德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旁观著「黑」之剑士(Saber)和「赤」之枪兵(Lancer)的死斗。没有空档让他使用魔术,说来对方的主人似乎不在场。
但最令他不满的,是「黑」之剑士(Saber)没有压倒对手。勇者齐格飞,那毫无疑问是最强的剑士(Saber),B级以下的攻击对他根本起不了作用的大英雄。
都派出这样的剑士(Saber),还是无法完全防堵「赤」之枪兵(Lancer)的攻击,这里确实需要她帮忙。
“裁决者(ruler)啊,我请求你,至少凭藉你的力量告诉我那家伙的真名──”
“我拒绝。我身为中立从者(Servant),泄漏这些情报属于违反规则。”
裁决者(ruler)冷淡地回复,但戈尔德不肯放弃。
“可是!他打算杀害你耶!要是『黑』之剑士(Saber)在这里被击退,他有可能会再找上你。这时候应该──”
“我刚刚也说过,『一码归一码』。赌上我以裁决者(ruler)被召唤出来的尊严,绝不能容许因为顾虑我个人的问题,而插手介入他们之间的战斗。”
……
戈尔德焦躁不已。达尼克他们当然正透过魔术师(Caster)的千里眼魔术和使魔,观看著这边的光景吧。
明明两位从者(Servant)已经开打,却没有下达任何指示,也没有以魔术支援──自己竟是愚蠢到只能眼巴巴被两位异样的压迫感弄得浑身僵直。
别闹了,这是圣杯大战,不就是两位从者(Servant)互斗,双方御主(master)一决雌雄的终极魔术对决吗?在哪?对方的御主(master)在哪里?为何不现身,怕了是吗?别闹了,我要打倒你,我要杀了你。
“『赤』的御主(master),给我滚出来!魔术协会的臭走狗,我戈尔德?穆席克?尤米多雷尼亚来当你的对手!你在观战吧?你应该在观战吧!”
……没有回应,别说自己的从者(Servant)了,连「红」之枪兵(Lancer)跟裁决者(ruler)都没看他一眼。
这种被丢下的感觉,唤醒戈尔德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的耻辱与惭愧。
──得做些什么。
──得有力量做些什么。
──没错,那种力量就在手边。
戈尔德看了看右手背,那里的确有著身为御主(master)的证明,以庞大魔力刻画出御主(master)与从者(Servant)之间的连结……令咒。
没错,只要使用令咒,就可以轻易支配那位从者(Servant)。不可以忘记,那个使役者不是什么英雄,顶多是个傀儡。
怎么可以让从者(Servant)作战,自己却无所事事袖手旁观呢?既然身为御主(master),就要以魔术本领和冷静的判断力取得此战的胜利啊。
但现阶段没有戈尔德出手的余地,他好歹还保有能判断这点的冷静程度。或许可以说,他只是被使役者之间的战斗震慑住了。
「红」之枪兵(Lancer)卷起暴风,放出炮弹般的突刺。
「黑之剑士(Saber)划开暴风,挥舞劈开黑暗的黄金大剑。
双方斩击如螺旋交缠、如火花一闪即逝,站在剑技与枪技顶点的两人彼此竞争霸者宝座。
以技巧的卓越程度来说,「赤」之枪兵(Lancer)略胜一筹;以身体的强壮程度来说,则是「黑」之剑士(Saber)占据上风。尽管如此,两者的整体实力几乎不分轩轾,只要一个闪神,就可能被贯穿心脏,或者砍下头颅。
硬要找出优势的话,其实就在主人戈尔德的存在上。因为有他的治愈魔术,「黑」之剑士(Saber)得以随时治疗伤势;但「赤」之枪兵(Lancer)的自我修复能力也是非常了得。虽说御主(master)不在场,但两者之间的联系应该非常牢固,供应给他的魔力量非比寻常。
敲响的金属撞击声已经即将破万。
迅速治愈的伤势也已过千。
后来,两者不约而同停下动作,且不是因为疲劳。身为稀世英雄的他们就算战上三昼夜也不会用尽体力,但时间不是他们所能控制,天空已经从一片漆黑渐渐转变成颜色较深的深蓝色。
没错,从他俩开始交手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彼此没有使用宝具──连解放真名的空档都抓不到。
“──这样打下去只会打到太阳升起。我虽然不介意,但你那边呢?看你的主人一副很厌烦的样子啊。”
……
剑兵保持沉默收剑。戈尔德虽然开口想说些什么,却无法化为言语。两人迸发的斗气太过浓厚,他本能察觉那不是旁人可以插嘴的世界。
然后,被主人下令不得开口说话的「黑」之剑士(Saber)甩掉些许犹豫,开口说道:
“希望下次能跟阁下战个痛快。”
这句话里面充满莫名的企盼,但「赤」之枪兵(Lancer)迦尔纳不知道。
他不知道英雄齐格飞炫丽的英雄事迹背后有些什么,尽管如此──大概多少感觉到这句话里面夹带的情绪吧,只见「赤」枪兵微微点头,表示赞成剑士的说法。因为,那也是枪兵心底的愿望。
“看来你已经做好觉悟了!”
这不像约定或者誓言那样重要,两人把对方看成必须诛杀的对象,也理解是必须一战的从者(Servant),所以才有同样感受。
“──噢,我真幸运。『黑』剑兵啊,我打从心底感谢我如此幸运,能在第一战与你交手。”
这是「赤」之枪兵(Lancer)给予的无上赞赏,那里有着战士之间的羁绊。就好像「希望能打倒你的是我的剑、我的枪」那样,跟纯真少年一样的梦想。
“那么再会了,『黑』剑兵啊。”
……
无言送别。「赤」之枪兵(Lancer)立刻灵体化消失,天空也渐渐染上即将迎向黎明的淡紫色。
“很美妙的战斗,不愧是德国第一英雄。”
「黑」之剑士(Saber)点点头,回应裁决者(ruler)的称赞。
戈尔德虽然瞪了擅自开口讲话的「黑」之剑士(Saber)好一会儿,但他重新振作精神之后,开口对裁决者说:
“裁决者(ruler)啊,愿不愿意与我们同行呢?若你的任务是审判在图利法斯进行的圣杯大战,那么我认为在千界树城堡逗留应该最理想──”
“不,这样无法保证公平。你不用担心,我的探查能力是一般使役者的几十倍,不管在图利法斯的哪个地方开战,我都能立刻赶过去。”
裁决者(ruler)冷冷地拒绝。这场圣杯大战本身就是两股势力互相对抗的前所未见状态,不管再怎么糊涂,都不可以跟其中一方有瓜葛──即使是做做样子也不行。
“……剑兵,我们走。”
戈尔德的声音明显压抑著不悦情绪,显而易见他最初的目的就是控制裁决者,却因为「赤」之枪兵(Lancer)杀出而乱了套。就算想靠剑士(Saber)的力量强行带走裁决者(ruler),时间也不够。戈尔德好歹是个魔术师,不至于愚蠢到让从者(Servant)在大白天交手。
戈尔德带著灵体化的剑士(Saber)背对裁决者,看他双肩微微颤抖,或许是出于耻辱吧。
他们离去后,从者(Servant)重新审视两人造成的损伤痕迹。那些痕迹太随意、太没秩序、太没有方向性,足以证明这并非抱著想要破坏的恶意所做出的破坏行为,单纯只是战斗的余波罢了。
没错,单纯的战斗余波导致高速公路路标一分为二,大地则像陨石坠落那样四处凹陷。
裁决者(ruler)心想,还好这里不是高架道路。因为一个不小心,高架道路就很可能无法支撑从者(Servant)的踏步而崩毁。当然从者(Servant)不会因为这样就丧命,重建高架道路却要花上许多时间,这会让她有些过意不去。
总之,「黑」之剑士(Saber)和「赤」之枪兵(Lancer)的战斗以平手做收。两方都没有受到重创,也没有消耗大量魔力,是一场轻微的小对抗,只能算前哨战。
但「只不过」是前哨战就造成这般惨状。
战争会愈打愈激烈,也会有从者(Servant)和御主(master)脱序演出吧。自己──裁决者(ruler)贞德?达鲁克真的是为了监视他们才被召唤的吗?
她没办法斩钉截铁说不是,但也有种无法尽信的暧昧感觉。总之,体内有某种东西对她诉说,这场圣杯大战「不对劲」。
“……现在想这些也无济于事吧,总之只能尽力了。”
裁决者(ruler)握紧拳头,独自宣告。然后突然觉得太阳都要升起了,却还穿着铠甲的自己有些丢脸,急忙解除以魔力编织而成的铠甲,换回原本的便服。
在淡紫色的天空下,少女顺著道路往回走提起包包,悠哉地走向图利法斯。
她走了一会,就停下了。
“还不出来吗?”
听到少女的话语,青司显现出了本体。
“贞德·达鲁克,法兰西的圣女哦!初次见面,我叫八木青司,使用的英灵为迦尔纳!”
那是少年少女的第一相遇,也是名为命运的怪物伸出利爪的时候……
──每个人都在呼唤我。
「救救我」、「好痛」、「好难受」……基本上,就是这三种重复,但数量实在太多了。无声地寻求帮助,哭诉痛楚……煎熬的惨叫。被毫无道理的命运击垮,害怕死亡而啜泣的弱者们。
男人心想:啊,这并不是他们抓著我不放,而是我听到他们哭诉的声音罢了──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一件伤感的事。若有人寻求协助,就还有希望;但连寻求协助的对象都不存在了──这些声音只会融解、流逝而去。
──那就由我……
想到这里,从梦中醒来,张开眼确认自己的肉体,方才那毫无疑问是一场梦。纤细的双臂无法握剑,身上的一级魔术回路是只要使用魔术就可能炸开肉体的危险玩意儿。
没有拯救他人的力量,没有寻求他人协助的力量。这是当然,自己只是个人工生命体,诞生到现在才几个月。以扮演供应从者(Servant)魔力的电池角色诞生,原本是个只该等待死亡来临的存在。
求救的声音来自谁?是自己右边的少女?还是左边的青年?或者是对面那个「无法成为人形的存在」呢?
但不管是谁,自己依然什么也做不了。获得的圣杯大战相关知识,能理解自己目前是处在多么重要位置的东西。
让从者(Servant)现界所必须的东西,说穿了就是魔力。而且可以说,魔力多寡事实上将决定从者(Servant)的力量。
如果没有足够魔力让宝具真名觉醒,不管拥有多强大宝具的英灵,都可能在使用宝具同时消灭,因而败退。
反过来说,消耗低的宝具威力虽小,却可以不用顾虑魔力连发。只击发一次就没了的大炮,跟可以不断补充箭矢的弓相比,很明显是后者比较有利。
所以,御主(master)的魔力愈充沛就愈有利。照理说是如此,但尤米多雷尼亚转换了一个想法。
从第三者身上榨取会消耗的魔力直到死亡为止,是个非常单纯又残酷的点子。当然,对象不能只是凡庸人类,理由并不是基于伦理道德,而是因为难以藏匿,就这么单纯。话虽如此,要凑足可以当贡品的魔术师人数也不是易事,不过如果对象是人工生命体,就不会有人为之惋惜了。虽然是一项花钱又花时间的工作,但反过来说,花费的只有钱跟时间罢了。
在专家眼里看来,尤米多雷尼亚从艾因兹贝伦跟其他炼金术名门偷出来的技术虽然根本是儿戏;但如果只是要制造用来供应魔力的电池,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没错,对于将一切赌在这次圣杯大战上的尤米多雷尼亚来说,人工生命体确实是「关键性」的存在。
不管是能源效率多差的宝具,只要有人工生命体们在,不仅可立即补足魔力,再加上御主(master)可以不用考虑提供魔力给从者(Servant)的问题,能够将所有力量用在自身的魔术上面。
只要忽视背后有人工生命体们浪费生命这一点,现状不论对御主(master)来说,或者对从者(Servant)而言,都是最理想的环境。
“──啊……我救不了任何人。”
想解放他们根本是痴人说梦,只能甩开那些求救的声音。说起来,连现在的自己是什么状况,都不甚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