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骑兵握住插在身上的箭一把拔出,像是要确认被射穿的肩膀不是幻影一样用手按住之后,低声质问:
“──什么人?”
他眼中已经没有剑士(Saber)和狂战士(Berserker)的身影了。
另一方面,「黑」之狂战士(Berserker)一边往后方发射魔力,一边以猛烈的势头缩短与「赤」之弓兵(Archer)之间的距离。她的前进方式明显与方才不同,与其说是奔跑,更像用浮游的方式移动。不仅双脚几乎不沾地,而且还透过踢蹬树木的方式加速。
能让她加速的主要原因,就出在她拥有的宝具「少女的贞洁【Bridal Chest】」上。
她的宝具不是单纯的打击武器。应该说,拿来打人根本是次要用途,她的宝具真正的力量在于吸收魔力。在从者(Servant)出面作战就会消耗御主(master)魔力的圣杯战争之中、变质的魔力将四散于各处,最终融解在空气中消失。
她的宝具是弗兰肯斯坦的「心脏」,能吸收产生出来的剩余魔力。积存下来的魔力将透过心脏流入狂战士(Berserker)的魔术回路,甚至能做出模拟性的「魔力放射」。虽然这不是什么必杀宝具──但对以狂战士(Berserker)身分显现的她来说,没有比这个更方便的武器了。对只要全力活动,很快就会耗光魔力的狂战士(Berserker)而言,有了这个就可以像永动机一样持续战斗。
虽然看起来像是漫无目标地胡乱狂奔,但狂战士(Berserker)确实有朝「赤」之弓兵(Archer)冲刺的充分理由。
方才「赤」之骑兵(Rider)肩膀中箭的瞬间,一道念话突然传给了「黑」狂战士(Berserker)。
“听好了,刚才射出来的箭跟骑兵(Rider)交给我应付,请你尽全力朝向敌方弓兵(Archer)冲刺。”
狂战士(Berserker)「呜呜呜」地低吼否定,表示这么做也没用,不管做什么都对这个骑兵(Rider)起不了作用。
“不,我的箭例外地对那个男人有用。虽然要一次对付他们俩有点辛苦──但请相信我。”
听到这句话,狂战士(Berserker)停止抗议。反正她已经没多少选项了,那么现在也只能相信「黑」之弓兵(Archer)看看。
当箭矢贯穿「赤」之骑兵(Rider)肩膀的瞬间,狂战士(Berserker)毫不犹豫奔了出去。
“喃喔喔喔喔喔唔!”
狂战士(Berserker)咆哮、猛暴、疾冲。
目标是隐身在黑暗之中瞄准我方,尽耍些小手段的弓兵(Archer)。要将之拖到月光下,砸烂对方的头盖骨──!
伫立在千界城堡厚重城墙上的「黑」之弓兵(Archer),看到自己射出的箭一如预料贯穿「赤」之骑兵(Rider)的肩膀后安下心来。
“御主(master),请让剑士(Saber)退下。对手若是那个骑兵(Rider),他在那里也没有意义。”
“……我知道了,我去通知叔叔。”
菲欧蕾联络之后,剑士(Saber)便立刻灵体化消失……看样子是避免了最糟糕的情况发生。宝具并没有完全发动,剑士(Saber)暴露出真面目这件事情是有可能避免掉了。
话虽如此,付出的代价却太大。令咒虽然拥有绝对命令权,但功用绝对不仅如此,从者(Servant)可以透过令咒提供的庞大魔力,行使各式各样的奇迹。而现在一口气丧失了两次这样的机会,留在剑士(Saber)御主(master)戈尔德手中的令咒,恐怕只剩下一道了。
“御主(master)……因为敌方有可能偷袭,所以请你也撤离这里,若有紧急状况,请使用令咒召唤我。”
听到弓兵(Archer)这番话,主人菲欧蕾以楚楚可怜的态度点头回应。
“好的,弓兵(Archer)……愿你平安无事。”
一脸惨白的菲欧蕾看起来实在太虚无飘渺,于是弓兵(Archer)希望她能够相信自己而露出非常稳重的笑容回应:
“菲欧蕾,不用担心,我是你的从者(Servant)。”
菲欧蕾离去后,弓兵(Archer)观察森林的更深处,敌方派出了「赤」之骑兵(Rider)与「赤」之弓兵(Archer)。
他拉满弓,瞄准在深邃大森林更深处的「赤」之骑兵(Rider),心无旁骛地专注在这一箭上。
那就像高挂天空的星辰一样美丽且完美的姿态。没错,「黑」弓兵咯戎,像大海一样稳重的青年,就是世上最有名的弓兵射手座的雏形。
解放的箭矢有如流星──直直向前飞去。
“蠢货,你连应该解放宝具的时机都不会判断吗?”
戈尔德一句话也无法反抗达尼克冷漠的声音,只能低头不语。耻辱、绝望、愤怒,各种感情错综复杂,侵蚀他的脑与内脏。
接到弓兵(Archer)的紧急联络后,达尼克急忙冲到戈尔德身边,强制他再次使用令咒。如果没有弓兵(Archer)那句「剑兵的宝具对他不管用」,就会因为没用的这一招完全泄漏「黑」之剑士(Saber)的真名了。
“你所做的只是浪费令咒,而且还浪费了两道……但我想这总比泄漏真名出去要好得多。”
他们的作战方针是必须隐瞒「黑」之剑士(Saber)的真名到非得解放宝具的时刻为止。齐格飞独一无二且最有名的弱点──也就是因为被菩提树叶盖住,没能溅上龙血的背上那部分。达尼克判断至少在打倒拥有「断绝气息」技能的刺客之前,必须隐瞒这项弱点。
但因为戈尔德失控,差点失去了一切。那个「红」之骑兵(Rider)可能已经掌握了剑兵的真名,就算没有,只要给出一些线索,对方就很有可能看穿这个剑士(Saber)究竟是何方神圣。
“让剑士(Saber)实体化。”
……
戈尔德不说话,让随侍在身边的剑士(Saber)实体化。剑士(Saber)以恭敬的态度跪在主人戈尔德与达尼克跟前。
“剑士(Saber),请起来。我想问你一件事,那个『赤』之骑兵(Rider)……察觉了你的真名吗?”
“……剑士(Saber),回答。”
戈尔德这句话让剑士(Saber)认为他允许自己发言,于是开口:
“我并没有完全解放宝具的真名,虽然对方有可能从我的身形和耐打程度推测我是谁──”
“泄漏的可能性偏低,是吗?”
剑士(Saber)点点头,达尼克大大叹了口气:
“但是……还是有可能被看穿真名,我想应该要派个人护着你的身后。”
达尼克思考了一下,选定「黑」之骑兵(Rider)担任这项工作。弓兵(Archer)在这场战争处于指挥官立场,我方需要他指挥作战;而身为王的枪兵(Lancer)或狂战士(Berserker)、魔术师(Caster)之类的则不考虑;暗匿者(Assassin)到现在还没现身,既然这样,能自由阔达地活动的骑兵(Rider)应该最适合与他一同站上前线。
「达尼克阁下,可以借点时间吗?」
声音传进沉浸于思考的达尼克意识之中,看来是魔术师(Caster)传来的念话。他同样以念话回应。
「怎么了?」
「骑兵(Rider)似乎带著我正在寻找的人工生命体逃走了,那位人工生命体是非常贵重的素材,希望务必能带回来──」
「……什么跟什么啊。」
达尼克先因为骑兵(Rider)的破天荒举止傻眼,他带着人工生命体逃走了?无法理解,如果说他背叛了还好懂一点。
「我不知道,我的重点只在人工生命体上。」
「那个人工生命体为何贵重?」
「……因为或许能够用他来当「炉心」。」
「──喔,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我知道了,我马上派从者(Servant)追踪。」
魔术师(Caster)说了『麻烦了』之后,就切断念话。
达尼克立即命令伫立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戈尔德,要他跟剑士(Saber)一起追上骑兵(Rider),带回他准备放走的人工生命体。如果真的如魔术师(Caster)所说,这个人工生命体可以用来当作炉心,那么就是再美妙不过的一件幸运事,无论如何都得将之抓回。
虽然戈尔德对这无聊的任务感到不满,但他毕竟无法反抗族长达尼克的命令,只能动身追踪骑兵(Rider)和人工生命体的去向。
原来如此,「逃亡了」这项事实确实值得惊叹,而且逃亡者不是战斗用人工生命体。想必任谁作梦都无法想像,原本制造来供应魔力的脆弱人工生命体,竟可以用魔术破坏玻璃槽逃亡出去吧。
但说到底不过是个人工生命体,逃了就逃了,也不能怎么办。说起来,那玩意儿的肉体构造本身就满是缺陷,这个部分没有任何幻想的空间,也构不成障碍。
但若扯到「炉心」就是另一回事,即使派出从者(Servant),也无论如何都得拿下这个人工生命体。
可是,为何骑兵想放走人工生命体?他们不可能一起逃亡,毕竟骑兵(Rider)是从者(Servant),是个只要切断连线,甚至没办法独自存活下去的使魔。
也就是说,骑兵(Rider)想做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拯救人工生命体?不可能救得了,那样的垃圾怎么可能融入人类世界呢──
对以魔术师身分活了百年的达尼克来说,这完全是无法理解的状况。
“……!”
「赤」之骑兵(Rider)浑身颤抖,并不是出于耻辱,而是因欢喜而颤抖。他打从心底觉得,这场圣杯大战有可以伤害自己的对手真是太好了。
「黑」之弓兵(Archer)射出的箭就是那么精准漂亮,让他对认为世上没有人能胜过自军弓兵……阿拉什的自己感到羞耻。
箭再射了过来,从微小的风切声与空气的变动来看,骑兵(Rider)判断对方连续射出了五箭。逃往后方虽然简单,但是──从方才起,尽管逃开却被对方看穿落点,进而射箭过来牵制的状况已经发生过两次了。
对方要不是会读心,再不然就是拥有可以预测的技能或相关宝具。不管怎么样,「赤」之骑兵(Rider)别说追上「黑」之狂战士(Berserker),甚至连一步都动弹不得。
而且更重要的,是对方的箭贯穿了自己的守护。这就代表对方跟自己是「同等」的存在。骑兵认定拥有相应血统与实力的「黑」弓兵,是这场战争中自己最大的宿敌。
对方使出第三次速射。骑兵(Rider)心想下一次就不要怕,上前吧──但连这个都被看穿,射出来的箭不知几时刺在膝盖上了。很久没感受过的鲜明痛楚,让骑兵(Rider)无法压抑涌上来的情绪。
“哈哈,哈哈哈哈哈!太棒了!『黑』之弓兵(Archer),你真是太棒了!你可以伤害我,并且杀害我吗?那我注定要与你一战!喔喔,奥林帕斯诸神啊,请赐予这场战斗荣耀与名誉吧!”
但在这时候一决胜负确实浪费,毕竟骑兵(Rider)没有叫出应骑乘的坐骑,也没有观赏荣耀时刻的观众。在这种寂寥的森林里一决胜负,真的太可惜了。
现在「赤」之狂战士(Berserker)已经被收拾,己方的弓兵也已撤退,没必要留在这里孤军奋战。
「赤」之骑兵(Rider)一弹指,上空立刻出现三匹骏马拉著战车,来到他身边跪下。
骑兵(Rider)登上车夫座,高声叫喊:
“──『黑』之弓兵(Archer)啊!之后再分胜负吧!下次一定要让我拜见一下尊容!”
一鞭下去,朝天嘶吼的马匹们猛野地往天空冲去,那模样威风藻藻,让人觉得他不是逃回去,只是把战斗的机会改到下次再说。
另一方面,听到宣告的「黑」之弓兵(Archer)脸上也浮现笑容,但那笑容掺杂了些许苦涩。
“原来如此,既然这是圣杯战争,确实也有这种可能性呢……命运这种东西,有时甚至会对我们这些死者张牙舞爪。”
「黑」之弓兵(Archer)知道那个从者(Servant),「赤」之骑兵(Rider)的真面目。
他知道对方创造了许多传说,绝对配得上首屈一指英雄的称号,恐怕是此次圣杯大战数一数二的豪杰。
那个骑兵(Rider)接受了奥林帕斯诸神发自内心的祝福,拥有可以让各种攻击无效、将之弹开的躯体。这就代表无法以物理方式打倒这位使役者,物理攻击跟「普通」从者(Servant)的攻击都对那个骑兵无效。
有资格伤害那副躯体的,只有跟他同样是由神明产下……也就是拥有「神性」技能者。「黑」阵营七位从者(Servant)中,拥有这项技能的只有咯戎一个人而已。
换句话说,在这场圣杯大战,如果自己不打倒「赤」之骑兵(Rider),就无法获胜。
话说回来,看骑兵(Rider)那样子,应该还没察觉自己的真面目。虽然他总是轻忽大意这点,以一个战士来说确实是致命缺点,但这项缺点却从来没有暴露过……因为在他压倒性的力量跟前,这么小的缺点总是只有被盖过去的份。
但是以这次的情况来说,这轻忽大意的态度将会成为要他命的毒药。毕竟「黑」之弓兵(Archer)不只能够伤害他,还知道他的真名为何。
“尽管努力想要隐匿真名,世上还是有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颠覆的常识。没错,『如果是生前的知己,知道真名也是理所当然』。”
弓兵(Archer)知道骑兵(Rider)的真名,也知道他的致命弱点。
就因为他是拥有无与伦比强大力量的英雄,所以将会在这场大战中陨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