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从者(Servant)却没有御主(master),只致力于运作这场圣杯大战的少女;既不是人类也不是从者(Servant),甚至连人工生命体都不是的少年。两人在圣杯战争这场仪式里都算是异端存在。
“啊,那个,呃,我不是敌人。”
少女觉得很抱歉地低声说,少年则纯真地点头回应。
“……我隐约知道你不是。”
少女摇摇晃晃地起身站好之后,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是以担任此次圣杯大战裁判角色的职阶──裁决者(ruler)身分被召唤出来的贞德?达鲁克,我有事想请教原本是千界城堡里的人工生命体的你,请问方便吗?”
“嗯,没问题。”
“因为身为裁决者(ruler)的特性,我能感受到参加此次圣杯大战的所有从者(Servant)是否退出了。现在,我认为所有从者(Servant)都还健在,不过呢──”
“……不,不对,方才『黑』之剑士(Saber)退出了。”
“骑兵(Rider)也是说剑士(Saber)已经退出了,但不可能会这样。照我的感觉来说,从者(Servant)还是十四个没错。然后你身上散发着从者(Servant)的气息,不过当我像这样面对你之后,就理解你并不是从者(Servant)。”
裁决者(ruler)脱下护手,将手轻轻按在他的胸口,且毫不在意他困惑的样子,感受着他的心跳。
“──心跳强而有力,有着跟普通心脏一样的功能呢。太好了,果然他不是只选择了毫无意义的死亡。”
她呼出一口安心的气,然后才像意识到现状一样急忙抽回手,接著一副愧疚的样子道歉:
“对不起,我不小心就──”
“不,无所谓……我没问题吗?”
少年有些不安地询问,裁决者摇摇头回答:“没问题。老实说,虽然很难相信,但「心脏」的确在发挥它该有的功能。扣除拥有魔术回路、可以使用魔术这点,他跟一般人类没什么不同。”
“就如『黑』之骑兵(Rider)阿斯托尔福所说,你自由了。”
裁决者(ruler)这么说完,人工生命体不禁沉下脸。裁决者(ruler)见状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吗?”
“没有,我自认理解『自由』这个词的含意,但是……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齐格老实地吐出自身烦恼,裁决者(ruler)觉得很奇怪地歪歪头。这是因为她知道「黑」之骑兵(Rider)在那座城堡里曾兴高采烈地诉说少年的将来。
“他一定会造访村庄,然后把那边当作垫脚石,接着前往城镇吧。与许多人接触,有时获得疗愈、有时受伤,并且继续往前,然后爱上某个人。啊~~真是太美妙了!”
裁决者(ruler)说完,他却摇摇头否定了这种将来。
“嗯,如果我确实『自由』──也可能迎接这样的未来吧。但不知为何,我完全没有想要这么做的意愿。”
接着以黯淡的表情说了声「我觉得很对不起骑兵(Rider)」后垂下头,裁决者(ruler)则安慰他:
“毕竟事情昨天才发生,我想这么大的变化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切换过来……但说不定是你自己有其他愿望?”
“其他愿望……”
骑兵(Rider)给予的未来蓝图毫无疑问充满魅力,但不知为何不吸引自己。那么,就是自己有其他愿望……有期望的将来吗?
“若说没有任何梦想,那就先试著享受自由,再寻找自己的梦想吧。不过,如果已经有了梦想──我认为你应该试着用正确的形式说出口。”
梦想,自己的梦想,那究竟是什么?齐格闭上眼──回顾自己的人生。为了求生而逃脱,乞求帮助,为了活下去而试著逃跑却失败,甚至一度面临死亡,现在则像这样复生并获得自由。
虽然是非常短暂的人生,却有一些幸运的遭遇。其实自己跟其他人工生命体没什么不同……没错,其他人工生命体跟自己有不同遭遇,他们将会死到一个也不剩,但自己能活下去。
如果要用一句「没办法」带过是很简单,只要用这一句话,自己就能轻易割舍掉他们。不过,绝对不能说这是没办法,因为之前尽管人工生命体伙伴们接收到搜索命令,仍然放过了自己。
事后从骑兵(Rider)那儿听到这消息时,感觉到的喜悦究竟是什么?难道不是因为感受到一种超越主人命令的伙伴间的羁绊吗?
那么──
那么,愿望就再明显不过了。
我自由了,所以也想让大家自由,就像骑兵(Rider)、剑士(Saber)、弓兵(Archer)给我这样的机会一样。
“愿望。我的愿望、我的梦想是……拯救。拯救照这样下去应该只能一死的过往的自己……拯救伙伴。”
“泡在腐水里,只能担心害怕。虽然世上万物共通的未来乃终将一死,但直接被定案成至死之前『什么也做不了』的话,实在太没道理、太悲伤了。”
“就像骑兵(Rider)拯救了我一样,我想拯救他们。这么一来,若将来我再见到骑兵(Rider),自己就能抬头挺胸面对,说我拯救了想要自由的众人──”
“他们希望获救。我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没办法当作没听到,也没办法逃避。赌上英雄托付给我的心脏,只有这点我绝对不能逃避。”
“……想拯救。”
“拯救谁呢?”
“我的伙伴,跟我同种的存在们。包括明明希望获救却无法出声求救,以及甚至没想过要求救,只是为了死去而出生者。”
“……你是说,你想拯救那座城堡里的人工生命体?”
齐格点头正面回应裁决者(ruler)的问题。
“但是……那并不是骑兵(Rider)所希望的吧?”
没错,那位从者(Servant)只希望人工生命体能幸福地度过不需作战的和平人生。
“我知道……不过,那种和平的日常生活,那样的梦想……不是我的梦想。”
他很高兴骑兵(Rider)有这样的心意,尽管如此,自己还是想那么做。
“我听到了,听到『某人』渴望获救的愿望,我无法对此视而不见地活下去。”
这对他来说可谓一种枷锁,经历许多幸运的人工生命体非常理解其中的喜悦……理解有人抓住自己伸出的手时的欢喜之情,这应该是其他人工生命体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情绪。
……莫名的罪恶感窜过他全身,虽然没办法解决,心里却希望「能改善」。
「你在渴望杀戮!」
「谁?谁在说话?」
「我只是『你』而已。」
齐格的话让裁决者(ruler)抽了一口气。
尽管听到声音的对象不同,但他跟她有着一样的决心。少女回应了主的悲叹,少年则想要回应伙伴的悲叹。尽管裁决者(ruler)听不到他们求救的声音,但少年确实听到了吧。那么──
“……我无法阻止你啊。”
“嗯?我想……以你的能力,应该有很多方法可以阻止我。”
“不,先别说这个。简单来说,你打算回到城堡,并说服那些人工生命体逃亡,是这样没错吧?”
“虽然想过很多方式,但基本上是这样没错。”
“你评估的成功率有多高?”
“这样下去几乎是零吧,但我不能逃避。”
“请别鲁莽乱冲,这样等于践踏骑兵(Rider)的好意。”
齐格当然也不打算这么冲动,然而……现在的他想不出什么好对策。
“我想请教身为圣杯战争裁判的你一个问题,『黑』阵营利用像我们这样的人工生命体供应魔力,这种做法在圣杯战争算不算违规?”
裁决者(ruler)的表情略略一沉。没错,他的目的是拯救人工生命体,但前途有太多困难。眼前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这种做法经过严格比对规则之后,究竟算不算违规这个尴尬的点吧。
“目前我必须认为人工生命体是自愿参与圣杯战争。至少在我询问某位人工生命体时,她是这样回答的没错。”
因为有主人命令,所以愿意作战。这不光会发生在人工生命体身上,也是许多人类都会做出的行为。说起来,从者(Servant)就是依循著这种基本原则参战。
“我们的个体意志极为薄弱,是一种只会遵照命令的存在。”
“但是,你正凭借自我意志行动。”
“是没错──”
“如果是出于自我意志参加圣杯战争,那我就不好插嘴。我们能以询问的方式来判别人工生命体是否有参战的意愿吗?”
人工生命体说不出话了,因为很难断定是否能以这种方式获得理想答案。毕竟他们自出生以来,人生的一切就在回应他人的命令,几乎没有反抗意志可言。
“但这的确是不容忽视的状态。供应魔力原则上必须在御主(master)和从者(Servant)之间行使,如果是这么大规模且公然无视规则……或许可以算是一个问题。不过,即使我下达修正命令,他们也没有义务遵守。”
“既然是裁判,不就应该有这种权力?”
“有是有……但次数有限。说得更具体一点,就是我拥有能『命令各个从者(Servant)两次』的权力。”
“这──”
裁决者(ruler)对露出惊讶表情的他点点头。没错,这就是裁决者(ruler)最大的特权。跟各个主人所保有,能强制命令从者(Servant)三次的绝对命令执行权──也就是使用「令咒」的权力。
“不过,以裁判身分来说,除非有非常严重的状况,不然我不能使用令咒……不,这当然只是一种自我规范。”
会这么说当然是因为说得极端点,只要裁决者(ruler)使用令咒,甚至能控制由谁取得圣杯,因为只要命令自己不希望的对象自裁便可。
但也因为如此,才更需要自律。如果不能做到这点,就不再是裁决者(ruler),而变成单纯的独裁者了。
看人工生命体失望地垂肩,裁决者有种揪心的感觉。他没说错,要求人工生命体有「自我意志」确实太苛刻了。
“……我也想请问一点。如果由你去问,你认为人工生命体会敞开心房吗?他们会愿意表现出支配这方所看不到的真相吗?”
“这……”
少年「唔唔唔」地开始思考,如果是同种的他出面,人工生命体们或许愿意诉说目前的困境,这么一来,裁决者(ruler)就能够稍微采取行动。起码可以让出面寻求帮助,希望退出战斗的人工生命体离开城堡──
“如果伙伴可以获救,我会想试试看。”
“这样啊……那么──”
老实说,目前的行为已在裁决者(ruler)管辖范围的界线上,她太偏袒这个人工生命体了。
但是……假如在这里说出自己无法出手帮助,他应该也不会就此罢休。
只要「黑」之骑兵(Rider)阿斯托尔福在,他就毫无疑问会给「黑」阵营带来混乱。「赤」阵营想要自己性命的现况已经够麻烦了,裁决者(ruler)不能眼看秩序进一步遭到破坏。
她轻咳一声,挺起胸,刻意用有些带刺的态度说:
“──没办法,毕竟这是无可避免的状况,今后就由我来管理你的行动。你不用担心,我会尽可能回应你的需求,但请你尽量避免做出未经思考的行动,明白了吗?”
“唔……”
“现在的状况不是靠你一个人就可以解决吧?”
“是这样没错……可是……”
“更重要的!如果现在让你一个人回去那座城堡,『黑』之骑兵(Rider)……阿斯托尔福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我很担心这个……”
裁决者(ruler)一副打从心底感到不安的态度嘀咕。
“……确实是。”
毕竟他可是个理性全都丢到月球的英灵,一个搞不好或许会为了人工生命体【自己】大闹千界城堡。
“所以,要麻烦你遵从我的指示,可以吗?可以吧?好!”
少年被积极逼过来的裁决者(ruler)的气势压倒,连忙点头应允。
“我、我知道了……我会服从你。”
脱下护手准备伸出手的裁决者这才发现自己忘了问他的名字。
“对不起,你有名字吗──”
“请叫我『八木齐格』,虽说这不是我,而是他的名字。”
少年显得有些自豪地将手放在胸前说道。
“如果没有他,我就活不下来。想到这里,就觉得这个名字比较恰当……这是我的想法,你觉得呢?”
“我明白了,你叫齐格飞对吧。”
“不,不是这样,『只叫齐格就好』。那个英雄的名字对我来说负担太重了,我想我一定无法活得像他那样。”
自己一定做不到毫不犹豫献出性命这种事──
他有些悔恨地低声说道。
“这是理所当然,因为你才刚站上总算可以做些什么的立场,并不像他那样是个做到应做的事情的英雄。”
强迫一个拥有无限宽广未来的少年奉献自身性命,只是一种无比可怕的傲慢行为。就算他的外表是个明白事理的成熟大人,但他──还很幼小。
“这样啊……嗯,我明白了。”
齐格老实地点头应允。裁决者很窝心地心想:他真是个好孩子,接着才重新伸出手。齐格有点戒慎恐惧地回握裁决者(ruler)的手。
“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先回城堡吧……如果遇到骑兵(Rider),你要想个好理由搪塞,避免惹出麻烦。”
“我知道了,那么我们走吧。”
“嗯,出发吧!”
裁决者(ruler)一转身背对山麓的村庄,踏出一步、两步、三步之后就虚弱地软倒在地。
“你、你怎么了?”
裁决者(ruler)一脸非常抱歉的表情,对急忙跑来关心的齐格说:
“那个……非常抱歉,我们还是去山麓的村庄吧。”
“为什么?”
一道声音以事实胜于雄辩的态势回答齐格这个问题。那是胃的蠕动声,也就是所谓的肚子叫。
“虽然我想该不会──”
“对不起,还要麻烦你背我,我肚子太饿了,一步也动不了……”
就是那个马萨卡,没油了。回想起来,吃过晚餐之后直到黎明时分,裁决者(ruler)没吃没喝地去了那里又跑来这里,还使用圣水搜索,根本没时间休息,而且刚刚才发生过短暂失去意识的状况。
如果是从者(Servant)就完全不用介意,但身为人类,她消耗太多热量了。如果花费大量魔力,是可以继续行动──但她必须一直忍耐这强烈到令人绝望的饥饿感。
“……感觉前途多难啊。”
裁决者(ruler)无法反驳。
远处,青司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好好奉献自己的爱吧!
无论是贞德·达鲁克还是那个少女,都逃不过我的掌控。
所有的力量都会变成我的力量!
这样想着的青司走了上去,“贞德,没事吧。”
裁决者(ruler)皱了皱眉头,“我没事。”
“咕~~”
“看来你的身体比嘴巴更诚实啊!”青司满脸笑意。
“喏!”
青司递上一个篮子,“刚刚从村子里面买的一点东西。”
裁决者(ruler)满脸通红的接过了篮子,手一抖,若不是青司反应快,里面的食物必将散落在地上。
“所以还是我喂你吧!”青司依旧是满脸笑意,“别忘了,这个身体可不是你的,要好好爱护『自己』啊!”
“唔……”裁决者(ruler)发出了可爱的声音,确实,那个偷窥狂说的对,如果蕾蒂西亚的身体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受伤或者功能下降的话,自己绝对会自责的。
“好……吧!”裁决者(ruler)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篮子里摆着几块面包,一块乳酪,还有一瓶葡萄酒。
“只消一方上好的农庄乳酪,再搭配一杯葡萄佳酿及一块刚出炉的面包,即是人间至高无上的享受。好像是那么说的吧!”青司假意的挠挠头,“刚刚从法国的栋雷米-拉-皮塞勒本地出产特地给你买的,故乡的味道,如何?”
贞德已经沉浸于家乡的味道,不知不觉,篮子里的食物已经被一扫而光。
贞德不甘地摸了摸自己肚子,这不是我的错,这样的方式!太犯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