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名为酷若的男人，他的眼中充斥着恐惧之情。

“你做了什么？”

“对他做了什么？”

得以重新链接上的意识云海中，黑脸的精灵小姐撩起裙边一角，缓缓地将自己的双腿靠在离她最近的一朵云上。

几乎是面前人的神情映入眼中的同时，无需多加思索他直接将这个“帽子”扣到了精灵小姐头上，枯楼确信意识体离开的时间相对“第三世界”的现实而言也不过短短几分钟，头顶星空上的计时还没有夸张的进行变化。

“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不出意外的话，枯楼认为自己在这个属于神明的“第三世界”中最后要达成的目的，便是前去“深处”印证伊格纳茨留下的提示，然后获取真正与“第三世界”脱离联系、离开这里的“钥匙”。

而这一切，他已经完成了。

当二人视线相交后，酷若的神情也逐渐缓和下来，前一刻还填充在眼中的恐慌已然没了影，就在这时，枯楼听见了精灵小姐对他心声的回复。

【我什么也没有做。】

精灵小姐漆黑的脸庞像以往那样裂开一道透露着白光的缝隙。

【我答应过你，所以我没有做任何事。】

【任何出格的事。】

目光紧跟着手持梦醒草即『与“现实”相连接的媒介』在真正意义上的“深处”传梭的枯楼，精灵小姐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承担好意识海洋寄居客的责任，在意识海洋主人离去时接管这具空着的身体。

——精灵小姐可是七尊神明之一的化身，在她眼中不够出格的事情，危害程度不亚于她蛊惑一位魔法使失控！

“你……”枯楼注视着看似正常了的友人，对方也在期待他表达些什么。

对于二人而言，在这短暂的时间，他们分别都各自展开了行动。于酷若眼中，他这位唯一的朋友正是目送他靠近第三世界“深处”的石壁，接着白雾涌上，或许对方并没有看见石壁向两侧打开的那幕。

但是此刻枯楼心中一片空白，精灵小姐正面回应了他的困惑。

【我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

一颗种子——会成长为魔法使心中无法抹去的阴影，是每个魔法使失控、暴走的导火线。

这也是作为精灵的这位神明最擅长也最经常去做的事情。

对她而言，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天天都在做的小事，她以此为消遣，不需要获得他人的允许，想做就做，早已被划分成了日常习惯。

枯楼神色一凝，碍于面前友人依旧火热的眼神以及对友人的担忧之情，他没有继续与赖在自己意识海洋中的寄居者对峙，伸手上前，搭上酷若的肩膀。

他打算先带着酷若一起离开这里——已经来到第三世界“深处”并且取得“钥匙”也即类似成为了神明使徒那般的“资格”后，他们确实已经没有必要继续停留在这个世界了。

早点回去，趁计时还未走到终点，趁着外面……“第二世界”正在等待着他们的人还未感到困惑或是不耐烦。

也要想办法弄清楚精灵小姐给他整出了个怎样的麻烦，枯楼并不了解那根导火线的源头是何物，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他相信无法以游灵状态于真正的“深处”中传梭的酷若，理应无法获取足以震撼心灵的信息。

至于伊格纳茨信中描述的那番“金爪子人”们的场面，在雷泽尔面前体验了一起后，深知它们对自己造成影响之大的枯楼不打算再挑战自己。

他现在连回头看一眼石壁的胆量都没有，生怕金色的光芒穿入他眼中的那刻，体内属于“贪婪之兽”的金色之血便会“沸腾”开来——这并非未发生过。

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它正轻轻搭在友人的肩膀上，比起人类，比起经常锻炼的战士，它感觉上竟然如此巨大如此违和——

那是一只爪子！披上了金光闪耀的鳞片，锋利的爪子威胁着每个面对着它的生命体。

未举起的、垂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同样也产生了变化，五根手指被封印之戒紧紧禁锢着，但依然产生了明显的变化，它们整个地被“拉长”了，细密地覆盖上了一层鳞片，边缘极为锋利。

还未等他有所反应，手中的五瓣花朵自燃起来，泛着幽幽蓝光的为数不多的花粉被撒向二者之间的空中。

【无视同行者的问题吧，对他而言那是考验。】

【他渴望成为强者，于是我给予了他一个机会。】

也就是说，我……不，是被“坑”了的酷若还得感谢你？有着“嫉妒”作为『罪证』也是称号的神明口中的机会可不能被随意地忽视……枯楼伸展了下变成爪子的右手，一时间竟犹豫起是否要放开友人的肩膀。

获得离开“第三世界”的“钥匙”也即作为神明使徒“资格”的是他，如果二者之间不建立起联系——最简单的就是肢体触碰，酷若会被留在这里，继续竭尽他所能地去完成黑之首领的任务。

那任务是什么，枯楼还完全一头雾水，自然也帮不上忙。

他悻悻地闭上眼，无视的是自己的手，任它继续搭在友人的肩上。周围的灵力被自我焚烧着的梦醒草带动，吸引至二者头顶的半空之中。

“你施予他的隐患能助他变强？”

既然不再需要关注酷若的神情，也暂且确认他脸上的恐惧不再——那或许是由于心细的战士发觉当事人并未意识到自身的变化，为了不让对方心生慌乱而特意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由此潜入里侧的枯楼看见意识海洋中的精灵小姐微微点头，似乎很对自己的举措感到满意。

【你不感兴趣吗？】

二者的身体因为『连接现实的媒介』的不断燃烧，而逐渐被因此成形的悬空漩涡吞噬，它仿佛是打算吞进“第三世界”中的所有事物，但除了枯楼以及酷若两者外，不断被吸纳进漩涡中的也只有那不明源头是苍白雾气。

酷若低下头瞥了一眼倒在地上失去生命气息的水之恶魔，他尽可能不去关注好友发生变异的身体，也于心中不断重复提醒自己不去在意于“第三世界”“深处”看见的事物。

那位女士的身体在梦醒草燃烧产生的幽蓝火光照耀下，竟骤然碎裂，分解成无数细小的碎片随着漩涡吸力形成的风力散开，很快就再也判断不出也找不着影了。

“我怎么可能对容易让自己失控的方法感兴趣！”紧紧揪住酷若的肩膀，枯楼克制住还未能习惯的手不去刺伤友人，“我需要的是解决方法！仔细想了想后，我觉得你还是收回这个‘机会’比较妥当！”

【你的机会也已经被送到眼前了。】

精灵小姐不愠不怒，丝毫不受意识海洋原主分心进入里侧的意识体影响。脸上的白色部分更甚，就好像是个笑吟吟又不怀好意的人一直关注着即将被吸入漩涡的“客人”们。

一旦他们穿过这个由激活了的“钥匙”形成的“通道”，便能真正意义上的离开“第三世界”，至于是通过哪个世界链接点回到对之中某人而言的“原世界”，那就不是精灵小姐能够控制的了。

只是漩涡成形的速度仿佛被人刻意进行了调整，现在它能做到的只是不断增强它的吸力给予两个“受害者”也即“第三世界”的客人们痛苦，比如说它已经将二者“卷”到了半空中，光是心理压力便已经提升了一个档次。

酷若怔怔地瞪着水之恶魔消失的位置，友人的手依然牢牢地抓着他，像是在担心他们在离开途中强行分离，又像是在担心自己会被“伸出”金色锁链般的植物纠缠，最后被迫留下。

【你可以由此脱离‘钻石阶级’的限制，让实力和身体发生质的变化。】

【这样一来，也就不必担心换取来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制，也不用担心会因为血液的缘故短暂性地失控。】

意识海洋中的精灵小姐让自己的左脚翘到右腿上，一副惬意了然的模样，半躺在身下未刻一字的云朵上，等待着里侧和表侧的相同人士的同时回应。

【还可以让某些人类的死亡获得意义……呵呵，相信异时空的魔法师也乐意看到这样的场面，他就是为了不让途径失效才回来的。】

“他”指的是伊格纳茨，从精灵小姐满是不屑与嫌弃的语气中，枯楼得以判断出来。

“途径？”

与此同时，迟迟未达到应有效果的“通道”终于因为唯一一朵的梦醒草焚烧殆尽而“爆发”开来，漩涡状的隧道一瞬间极速膨胀，下一刻他们周围的环境千变万化，仿佛是在一秒……也许是更短的时间内穿梭了无数的时间与空间。

【是的，途径。】

【‘杀意’途径。】

意识海洋中的精灵小姐似乎在观察原主的神情变化，表侧的枯楼闭着眼，搂着他曾经唯有的朋友，恢复正常的手中下意识地凝结出镶有六芒星的魔法阵，它也许能起到缓冲的作用。

——因为他们在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