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桥走到方月明身边说:“稍等一会儿吧,大家不在乎这十分钟时间。”
“这次聚会很重要,礼服的事当然要尽早筹备,已经来了这么久,她连一个让人满意的方案都拿不出来,我们还有等的必要吗?”
“我相信怀安心里有数,别急,等等看。”
“不管怎么说你卖东西的当然以买东西的人为主,大家又不是差了这千把块钱。”
一直沉默的田璐终于站起来,她看着方月明,目光温和而坚定,她说:“没关系,我等等看。”
方月明已经心中恼怒,她对田璐说:“就去专卖店吧,田先生又不是买不起高级礼服的人,非要在这浪费时间干什么呢?”
田璐笑着说:“可这是田歌给我推荐的地方,不来她要生气的。”
“但是你――”
“好了……田夫人。”
终于,怀安放下铅笔,抬起头,如是说。
方月明只觉得她扫过自己脸上的那抹目光,像点了火一样,使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烧起来。
“……没有拖尾吗?”
“家庭聚会还是不要太浮夸,拖尾那种还是走红毯比较合适。”
“胸口这里――”
“蕾丝,放心,不露。”
“上半部分是宽松的啊。”
“修身的款式,你的腿长的好看,腰这里修一下曲线就出来了。”
“所以下半身的裙子效果也会像画出来的这样垂下来吗?”
“恩。”
“……挺好看的,可是腿这里露出来,太多了――会不会不太保守?”
“所以一开始那套有拖尾的礼服是你能承受的范围吗?”
半个胸都在外面,怀安相信自己在看到那张照片的瞬间差点喷血。
田璐抿起唇,半晌,略微难堪的摇了摇头。
怀安漫不经心的问:“那是你来这里之前专卖店的人推荐的吗?”
“……恩,她们说那件衣服是限量版。”
怀安冷冷笑到:“是价钱限量吧。”
一直和齐桥在一边安静等待的金发女人问:“什么叫价钱限量?”
怀安淡淡道:“就是下流龌龊没良心的意思。”
齐桥在一边咳了声,眼神扫过怀安的脸,含笑说:“别误导我们外国友人啊。”
“什么友人不友人,没钱哪来的那么多友人。”
齐桥果断结束谈话,顺便在嘴上拉了一个拉链,保持沉默。
田璐翻来覆去的看那张稿纸,眼里的光芒藏都藏不住,璀璨的像徒步登上了高山顶峰。
怀安拿着铅笔把玩:“还可以吗?”
她手侧沾了朦胧一条铅灰,室内温暖明亮,铅灰反射出淡淡银光。这冷静克制的颜色,同样铺在她眼底,莹润清透。
田璐笑的眼角弯弯:“很好,我很喜欢。”
“那这一件做出来要多少钱?”
“三千多一点,具体的等你试了衣服再说。”
“用什么料子呢?”
“桑蚕丝,放心吧,和你在那些专卖店里看到的一样。”
“我听我女儿说你会刺绣。”
“恩……你要绣什么?”
“就是那些花啊鸟啊什么的……那些老祖宗的东西,都可以。”田璐低下头笑了笑,说:“我喜欢我们中国自己的老东西。”
怀安勾起唇角:“我也是。”
“不过离中秋节还有半个月,做这个来得及吗?”
怀安把稿纸收好,放在那沓画好的底稿上,说:“放心,我会提前喊你来试衣服的。”
田璐笑着答好,一边默立的方月明脸色阴沉。
口袋里忽然琴声悠扬,怀安掏出来一看,依然是陌生号码,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齐桥:“855是哪边的电话代码?”
齐桥一怔:“855?”
金发美女推他一下:“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上次去柬埔寨我们还特意问过呢。”
怀安只听到那三个字,却感觉全身肌肉都有那么一瞬的紧缩,她看着手机屏幕,渐渐的,把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时差几时几分,他们依然在同一片黑夜这下,顶上亮着同样一颗星星,鼻腔中空气清新。
“我给你买了烟,床垫翻开从左数第二个格子,三条。”
怀安下意识摸了摸身下,半晌,站起来,牙根有些痒。
楼下传来齐桥他们的交谈声。
路辰等了一会儿依然没听见怀安的声音,他躺到地上,眼底盛了一片弯弯月色。
他自说自话:“我们几天没见了?”
怀安依然不说话,她把手机开好免提放在一边,蹲身搬床垫。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床底下有格子。
对于还没有一个陌生人了解自己卧室的这件事让怀安十分介意。
路辰的声音传过来:“我算了算,大概七八天了,嗯……在这七八天都没见着女人了,呵。”
怀安费力的搬起折合的床垫,果然,格子状的独立柜子露出来,一共六个,左右并排,她打开第二个,一眼就看见那男人口中的烟,三条,黄灿灿的立在那。
路辰笑:“你不会在搬垫子吧?”
怀安气急败坏的吼:“关你什么事!”她粗鲁的那餐巾纸擦头上的汗。
路辰压低声音,问:“肯说话了?”
怀安把手机拿起来:“有事就说。”
路辰在那边笑,声音听着慢悠悠的:“刚才没事现在有了,我就是告诉你啊,床底下的柜子能从侧面开,底下有槽,一面三个,所以不用搬垫子,听见了吗?”
怀安:“……”
有风,从手机里刮过来,缠住她散下来的几缕头发,虫鸣声声,叫的欢快。
两个人同时静下来,空气里忽然都是彼此清浅的呼吸和胸腔里躁动的心跳声。
怀安忍了又忍,咬着牙,问:“我脚上那东西是你戴上的?”
路辰闭着眼睛,碎发在额头上胡乱的扫。他点点头,忽然又想起她看不到,短促的嗯了一声,坦然自若。
怀安气急:“你那次不是戴在我手上吗!?”
“哦,买的时候是足链,当时着急,戴你手上了。”
“我把它扔了你也能找到?”
“恩……第二天看你手上没有又去买了一条。”
“可是它取不下来了。”
“……怀安,你觉得我能在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吗?”
“……”
一句说完再次无话,可怀安却觉得接了这一个电话后整个自己都烧了起来,滚烫的像一只煮熟的或愤怒的虾。
路辰依然语气轻松的:“我听路生说你那边生意很好。”
“……”
“而且千卿也多亏你做的衣服抢回了男人。”
“……”
“路生回来跟我说你很有趣,我说不会,你很无趣。”
“……”
“千卿说你很喜欢她家养的小狗,现在院子大了,喜欢就养一个,我给你做个狗窝。”
“……”
“你记得,好好远离那些出现在身边的雄性物种。”
“……”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最后消失,他们沉默良久,路辰越来越沙哑的声音被无边的风声湮灭。
怀安低着头,左手手指扣在掌里,一下下越抓越重,指甲印越磨越深。
她听见路辰长长的吐息,他说:“你好样的,怀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