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宇文宪杀出军营的这支骑军原是北周军中号称最精锐的相府十二军中的一支,带队的骑将名叫史静。
史静在齐军包围圈中一眼瞅见头戴面具的齐将翻落马下,急中生智,冲身旁一名少年军士吩咐一声:“娃儿,你速去接应齐公,我来掩护你们!”说罢,拍马舞槊,率领一队人马,杀开一条血路,直奔头戴面具的齐将冲了过去。
齐军将士正在惊骇于裴祥冷不丁杀出,斩断马腿,致使其主将落马,忽见史静带领一彪人马从重围中杀出,径直扑向了已方主将,唬得他们再也顾不得去捉宇文宪,各执兵刃,纷纷上前拦挡史静等人。
那少年军士趁此机会,纵马驰至宇文宪近前,从马上一探身,居然将宇文宪平空拎上了马背,往身前一担,掉转马头,一溜烟地朝圈外跑了出去。
裴祥瞧破了史静欲借佯攻敌军主将,以掩护宇文宪突围的用意,唯恐那少年军士独自带宇文宪突围,半路有失,遂仗剑紧随其后,保护着宇文宪和少年军士向外冲去。
也就才跑出去十几步的样子,裴祥忽听脑后生风,心里暗道不妙,急忙缩头藏颈,堪堪避过了一枚暗器,却突觉脚下一软,向前趔趄了几步,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少年军士听到身后动静不对,勒马回头看时,正望见不远处在齐军将士的层层包围当中,史静被那头戴面具的齐将挥剑斩落马下,不由得血贯瞳仁,大吼一声:“贼将休伤吾父,拿命来!”拔转马头,就要杀回阵中找那头戴面具的齐将拚命。
裴祥左腿上挨了对方一枚手戟,血流如注,眼见少年军士不顾死活地要冲杀回去为史静报仇,也顾不得腿上的伤势,煞白着脸色拦在他的马前,疾言厉色地喝命道:“护得齐公周全,方为不负乃父,如敢违令,休怪某剑下无情!”
少年军士受到裴祥当头棒喝,猛然警醒,恨恨地瞪视了头戴面具的齐将一眼,掉头向周军军营跑去。
周军方面,老将达奚武因见宇文宪率军杀入敌军阵中,许久未有音讯,担心他中了齐军的埋伏,便亲率一支人马出营前来接应,迎头正和裴祥等三人遇个正着,本欲杀退追兵,保护着宇文宪安全退回军营,却不料敌军趁势出动大队人马,向周军大营发起了猛烈进攻。
达奚武见势不妙,只得与宇文宪商议后率领周军主力撤出了安扎在邙坂上的营寨,后退到太和谷口与庸国公王雄所部兵合一处,重新安营扎寨,与齐军形成了对峙之势。
那救得宇文宪的少年军士名叫史万岁,因见其父史静被头戴面具的齐将斩于阵中,执意要杀回敌阵为父报仇,经宇文宪苦劝方止。
宇文宪后来派人打探得知,这位惯常于两军阵前以鬼面示人的齐将不是旁人,正是齐军三杰之一的兰陵王高长恭。因其生得面容俊秀,仿佛女子,故而率军临阵之际常戴鬼面震摄敌军。
高长恭虽一战击斩北周悍将史静,险些生擒周军主将宇文宪,可在之后却难以攻破周军大营,正在心怀焦急之时,忽然得报,太师段韶到了。
原来,当齐武成帝高湛在并州接到独孤永业发来的军报,得知北周大冢宰宇文护亲统二十万大军东出潼关来犯的消息后,急忙找来已升任太师的段韶商议对策。
面对突厥和北周的南北夹攻,对内一向杀伐果决的高湛显然有点儿慌了神,不无忧虑地向段韶问计道:“太师,于今洛阳被围,周军大举犯境,朕欲委卿以专悃之权,南下统军御敌,然则幽并不宁,突厥兵势正炽,为之奈何?”
段韶仔细看罢独孤永业发来的求援军报,从容一笑,反问高湛道:“臣闻陛下已遣兰陵王并斛律大将军率军驰援洛阳,今仍询臣以退敌之策,南北缓急轻重之势,岂不一目了然乎?”
高湛面现尴尬之色,迟疑着说道:“朕心尚在踯躅,卿请为朕断之。”
段韶敛容起身抱拳答道:“在臣眼中,突厥侵境,犹如癣疥之疾,而西羌入伺,无异膏肓。臣请即刻奉诏南行。”
高湛长舒了一口气,起身拉着段韶的手说道:“朕意亦然。今命韩长鸾率“百保鲜卑”千骑暂充太师护卫,望卿从速启程南下以解洛阳之围。”
早在高欢次子高洋(即北齐文宣帝)篡魏自代之时,为了北讨匈奴,安绥北边,曾下令从六坊军中遴选了一支力能以一敌百的精锐骑军担任近卫,号称“百保鲜卑”。高洋曾亲率三千“百保鲜卑”大破匈奴十万铁骑,一战平定北境,自此,“百保鲜卑”名扬天下,成为了北齐军中战力最为强悍的一支军队。
如今高湛既命中领军韩长鸾率领“百保鲜卑”千骑护从段韶南下,足见其对段韶南下统军退敌寄予了深切期望。
段韶也没有推辞,拜谢罢皇帝的恩典之后,当即从并州动身南下,率领一千精骑马不停蹄地奔驰千里,仅仅用了五天时间就渡过黄河,抵达了邙山前线。
随着段韶的到来,北齐军中三杰齐聚邙山大营,在时隔近二十年后,东西两个长期对峙皇朝之间的又一场邙山大战即将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