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九个掌教坐化,天下便不再把他们的门阁改称为以方位为名的中山阁云云,现如今只有中山阁还保留着八门的传统,其余的七座变为了不同的分支,是为四海八荒的七个大教。
自己说来稍有权势,修行之事也有三分天资,独孤阁老平日里并未对自己多加指点,只是说过自己的天资不错,他还不是中山阁的中枢弟子,于此他还想到一个人,便是送他座驾的西山候,西山白候。
牲畜可不会忌惮自己身后有什么势力,看来这背后跟着的,一定是个人了。
想到这里,他勒马驻足,调转马头,回身对着身后大喊。
“出来吧,跟了一路,我想你也累了,倒不如出来歇息歇息,让我的好马儿吃草喝水,你看如何?”上官朗朗声说道,这声音有几分穿透力,惊起了飞鸟。
说罢他还拍了拍马的鬃毛,轻轻用手抚着马头。
话音落下许久,周围还是悄无声息。
红马的鼻息化为白雾,上官朗拉住缰绳,语调虽然轻松,但是警觉却从未放松下来,对方如果只是喜欢让猎物跑累了然后再发出致命一击,那么自己今天算是小命不保,这摊开来说清道明也是一次搏命的行径。
至少不能一直陷入被动之势。
上官朗剑眉倒竖,他感觉到后背一阵风直吹到自己的脖颈处,想要回身已经是躲闪不及。
他眼前一黑,却再无其他感觉。
睁开双眼,只见身前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家伙,那人面容俊朗,年岁应在二五上下,背上一件黑色披风,在雪中有种温润如玉翩翩公子的样子。
“孙郎?”上官朗大喜过望,原来竟然是在自己父亲手底下做事的十二路信使之一的孙郎。
孙郎轻抚马头,他看着这匹红马,眼中流露出笑意,他的眼睛眯起来像是月牙,全然是温雅二字。
“我说是谁,真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是那个刺客跟在背后,害得我差点儿丢了魂儿。”上官朗在孙郎面前流露出少年的心性,孙郎和吴群他们都不一样,他算是上官朗为数不多敬佩的人,少年时还在孙郎身上骑过马打过仗,后来也没有断了交情,二人可以说是情同手足。
只见孙郎在马的脖子周围轻轻摸索,然后一指点下穴道。
“公子好生厉害,这马儿为你卖命,恐怕如果不是你封了它的穴道,它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吧!”孙郎眯着双眼,面上还是之前的笑容。
红马之前还保持着驻足歇息的样子,此时突然晃晃悠悠地瘫软在地。
上官朗面色一变,轻轻从马上掉了下来,靴子并未在雪中留下深坑。
马儿四肢由抽搐变得僵硬,最后双眼圆睁,再无生息。
孙郎俯身轻轻抚摸红马的鬃毛,它的皮肤还有一点点的温热,现在已经死去。
孙郎站起身来,走近上官朗道:“侯爷让我来护送你回城,现在已经离城外不远,你可以自行回去了。”
“你呢?”上官朗心切问道,他知道孙郎的行踪向来不定,此时出没在南荒,一定不止是护送自己回城那么简单。
“你还是驾云就此离开吧,这后边儿的凶兽多数已经不会再瞧上你了!即便能够看到你,也不一定能够追上你的雷云。”孙郎收转笑容,面容已经复原,可是唇边似乎自然有笑意。
上官朗眼神一动:“难道都被你杀了?”
孙郎没有回答,转身便离去,一路没有回头。
他一直觉得这位如同兄长一样的人他始终无法看透,到底是什么让一个年纪只有二十五岁的人竟好像年近百岁的老人一样心思深沉冗杂。
一艘巨船靠近了南荒的海岸,这船上的白帆借着水势朝岸边行来,风势似乎与航向相反,布帆并未全部展开。
这艘船的形态及其壮大,船身别无其他的图案,可是细看这艘船的工巧绝非凡俗,甲板之下藏着一个巨大的机括,在水下推动着船的行进。
紫云候的人马在岸边等候多时,数百人围成一条长龙等待大船靠岸,他们已经建造出一个小小的营帐,还有一队车队等候在岸边。
巨轮缓缓靠岸,寒风将紫云旗吹得宛若一条匹练。上面依稀看得到几个衣着华贵的男人,他们凝视着紫云候的队伍,一语不发。
说来也奇怪,这么些个看似身份不凡的人此时一语不发,他们的背后站着一个少年摸样的男子,这人只有十四五岁,衣着华贵,皓眉星目,周围的人不时有回头看着他的,都被他一个手中微小的动作阻止。
他的脸上带着明朗的笑意,不参杂一点点儿假意,与孙郎那种温雅翩翩的笑意有所不同,这是少年人独属的纯净。
船只靠岸,甲板上传来机括转动的声音,咔咔作响,从甲板的右侧展开一块木板搭在岸上,士兵已经围在前路的两侧,中间留出了一条狭长的通道。
“紫云候参见护国公!”紫云候身着甲胄,单膝跪下,行的是军营中的礼节。
护国公并非文臣,是帝王的亲眷,乃是九州的大权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九州中州的人士与南荒的百姓又有所不同,如果说淄城为南荒最为繁华的地方,人们穿着绫罗绸缎,多有华贵之姿,但是在这几人面前却有失了三分颜色。
他们身上穿着是黎庶几乎无法接触到的材料,天蚕丝专供与皇室,紫云后也有几件是御赐的衣衫,制式与这几人有所不同。
护国公身上的衣服,不论是袖长还是开襟,都与平常的衣衫有所不同,腰带上镶嵌着神兽的玉佩,玉石成色不凡,乃是世所罕见。
“紫云候请起吧,你我二人几十年前还是同门手足,岁月荏苒,你我都不是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了啊!”风万里乃是燧氏的护国公,战功赫赫,名声在外,对他行军队中的礼节可算得上是正当如此。
“想不到护国公还和紫云候是同门师兄弟,有趣!”那十四五岁的少年开口说道。
气氛变得有些凝重,这少年一开口,风万里便眉头一皱。
通常说来,一位护国公,一位是戍守南荒的公侯,两位都是大人物,一个小孩儿怎么能够在两人中间有话权。
紫云候眼瞳紧缩,他看这少年的骨相与眉宇之间的英气,刚刚站起的身子似乎又要跪下。
“不必了!”少年轻描淡写地说道,“我现在是个随行的人,你我不必拘礼。”
在旁侧候着的文官议论纷纷,他们不知道这少年是个什么人物,紫云候刚才的屈膝并未被他们察觉到,众人只是奇怪为什么一个少年能够在二者之间插上话。
“诶!老徐,你说他这么一个半大小孩儿怎敢插嘴?”两个文官说道。
另一文官表情淡然,两者都将身子压低,保持着半鞠的姿态,他咂嘴说道:“这也许是护国公的公子吧,看样子要不然就是那个嫔妃的儿子,也算得是——”
他话音还未说完,旁侧的文官就打断他:“你真是什么都敢说啊!也不怕掉了脑袋,嫔妃娘娘是你能够说的吗,这,这这,还不掌嘴。”
说罢,一条长龙便在旷野中展开,少年独自驾马在中央,风万里和紫云候在队伍前相谈甚欢,两个人许久之前便是师兄弟,多年的情谊似乎一直都未变过。
南荒的壮阔让这个少年心中生出惊异,他以为九州的河海山川便是世界之最,可是与大荒相比,却如同是小家碧玉,没有巍峨与波澜壮阔,四海八荒横无际涯,天地之大,远非肉眼粗鄙所见。
南荒莽苍,风烈如刀,比起中州的干寒多了许多凌冽之意,这种气息一直贯穿大荒,也留存于这里每个人的身上。
少年静静观察着周围的士卒,他们修为对比九州的士兵虽不及,但那股子肃杀却有过,这才是真正浴血厮杀过的士兵。这种气息在中州之中只在陵卫身上见到过,陵卫便是守卫皇城的精兵强将,无一不是从大军中万中所挑选,他们都是修为精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