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册和众人一齐跑出房间,跑到了工地外面的大路上,只见一队契丹骑兵押解着八个病弱老迈的汉人走到大路当中,把南来北往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路人们只得停下来围观。曾册他们正好赶上了个全程。
只见为首的一名契丹队将勒住马,喝令骑兵们将那八人按跪在地上,他高声宣读着一份官文告示,意思是这些刚刚被捉回来的汉奴不服从辽国的律令,违抗辽国主人,私自逃脱想回到宋国。按照辽国的律令,这些人就地处斩。
队将的话音才一落下,那八个汉人顿时哭喊成一团,两个胆大身体强壮些的汉人还挣扎着企图逃跑。四周的汉人们也都为他们叫屈,要求官府轻发落。就在现场有些混乱的时候,那名队将大喝了一声:“斩。”
只见刀光一闪,大路上的哭嚎之声嘎然而止,鲜血四处喷溅,一旁围观的百姓吓得尖叫着四处逃散。曾册他们再看时,只见大路上躺着八具无头尸体,头颅被契丹兵用长矛逐个戳在矛尖上。那名队将朝曾册他们这边望了一眼,然后大声呼喝着纵马驰去。
众人目睹惨案发生个个心绪难平。曾册二话不说,回身取了锄头铁锹带着人在路边要葬了这些无头尸体。工地上有老匠人立即帮着看了一下风水,指出可以下葬的一处地点。曾册带着人亲手给挖了大坑。老匠人说道:横死的只挖三尺五寸,要用芦席裹了。曾册就按照老匠人的嘱咐叫人用席子将尸体裹好下葬。
曾册全程无言,但熟悉他的成快脚和肖五子已经感受到他内心的怒火了。
曾册立在八个坟头之前,心里默念着,他一次次重复着那个契丹队将的面容,他在大脑里仔细回忆那个队将的每个表情变化,努力记住队将的每个眼神。曾册记下那队将的容颜只有一个目的:报仇。
在回到工地的路上,曾册的愤怒慢慢平复下来,他的脑子里总浮现出那队将的朝他的一望,他总觉得这一望意味深长,总觉得此人仿佛在哪里见过。但不管曾册如何用心回忆他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此人。他怀疑这是因为极度愤怒而产生的某种错觉。曾册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让自己回到手头的工作中。
报仇是必须的,但绝不是现在。
曾册原以为此事仅只是个插曲,但很快新的麻烦又找上门来了。大概三天之后,突然耶律德里率着他那一队契丹铁骑又一次将娱乐城的工地团团围住。耶律德里得意洋洋地骑马来到曾册跟前道:“逍遥男,末将接到举报,说你这里有人私藏了逃奴。”
曾册早就腻烦了耶律德里的阴阳怪气,仍以为他又一次没事找事,于是他头也不抬地说:“那好呀,恭喜耶律小将军凭白多了一次立功的机会。”
耶律德里用马鞭敲打着小腿道:“既然逍遥男不反对,末将可就命令人搜了。”
曾册觉得耶律德里话中有话,仿佛已经志在必得了,他很奇怪耶律德里哪来这么足的底气呢。曾册不由回头扫视了周边一眼,他的目光所及,恰巧遇上成快脚焦虑的眼神。曾册心中不由一颤:不好,难道成快脚他们惹上事了?
曾册心机陡变,他急忙再看向成快脚,果然见快脚向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曾册心里已经确认成快脚他们背着自己遇上麻烦了。
曾册故作镇静地朝身边的人说道:“都围在这里作什么,都忙自己的去。这里有曾某跟小将军说话,哪有你们听的份。”
众人闻言立即散去,耶律德里忽然在马上扬鞭指着众人道:“都别走,等搜过了再走不迟。”
曾册叉开两脚,双臂环抱在胸前,冷冷地盯着耶律德里道:“耶律小将军,你三番两次的寻曾某晦气是何居心?”
耶律德里坐在马上仰天大笑了一通,这一次他是发自内心的真笑,和曾册交手几次,如今在汉人的帮助下他终于有了必胜的把握。再看眼前的曾册仿佛还不知道自己遇上了多大的麻烦,今天他耶律德里要像猫玩老鼠一般玩死这个逍遥男。
耶律德里得意地道:“逍遥男,你不要以为你有了太平王的宠幸你就能够无法无天,你就能够为所欲为。本将告诉你辽国是契丹人的国,你们汉人在这里永远是群奴才。”
曾册冷笑着问:“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三番两次来查我的?”
耶律德里挑衅地说:“那又怎样?”
曾册道:“你因为太平王称赞我,因为皇上封赏我,所以你心里有气,所以你就没完没了的跟我这里捣乱是么?”
耶律德里笑道:“是又怎么样?”
曾册猛地提高了嗓音大喝道:“诸位,你们都听清楚了,这个耶律德里嫉妒曾某被皇上封赏,所以才三番两次带兵寻我的晦气。今天曾某要跟他好好说一说理。”
曾册的嗓音巨大,声传整个院子和工地,耶律德里只以为是曾册别无选择,只会大喊大叫了。他倒要看看曾册还有什么花招使出来。
成快脚四兄弟听见曾册忽然高声喊话,分明是在传递着某种信息,已经日夜跟随曾册两三个月的成快脚自然心中有数。他立即对肖五子说道:“快去,看住那个小子。”
兄弟四人心领神会地一齐朝工地的一个空屋走去。就在成快脚兄弟离开后,曾册仍像斗鸡一般跟耶律德里叫嚷着。耶律德里一直冷笑着看曾册表演,见他也没有什么新鲜招数了,于是他对曾册嘲笑道:“本将军以为逍遥男有通天彻地之能,原来事到临头也不过如此像小儿一般吵闹。左右给我搜。”
耶律德里话音才落,他只觉眼前一花,一团黑影已经扑至跟前,耶律德里才一抬手格挡,就觉得领口衣服一紧,紧跟着喉节处感到一丝冰凉。耶律德里低头一看,一柄短刃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上。跟着他听见了曾册的声音从脑后传来:“叫你的人不许乱动,否则就割断你的脖子。”
耶律德里这下才明白刚刚过去的瞬间发生了什么。曾册把帽子突然掷向他,同时曾册纵身跃起跳上了他的马背。耶律德里此时已经石化了,不仅是他,周边的契丹骑兵也都愣住了,他们不知道这个从五品的曾册会这么做,要命的是他们更不知道曾册下一步还会做出什么来。
耶律德里是现场最紧张的,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见识过曾册杀人的狠辣。他能轻轻松松拧断他手下最强悍猛士的脖子,耶律德里相信只要曾册愿意,他会毫不迟疑的结果他的性命。耶律德里颤声说道:“都住手,谁也不许乱动。”
曾册的声音再次从脑后传来,依旧冷森森的:“大声些。”
耶律德里于是高声又喊了两遍,周围所有人都听到了他带着颤巍巍的嘶喊,听出了他内心的恐惧与绝望。曾册快速地回头扫视了一圈,发现契丹兵都乖乖地放下了刀弓,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其实他自己刚才比谁都紧张。他刚才是冒死把没有任何防备的后背暴露给了敌人。如果刚刚有人向他射箭十有八九他会受伤或是直接挂掉。曾册肯定能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要了耶律德里的性命,但自己这条命可不是这个鞑子的命能换的,十个百个他都不换。
好在眼下契丹兵都还不敢乱动。曾册稳住了心神,他从容的把刀移开道:“给我听清楚,我能在眨眼间拧断你的脖子,想活命的话听我的。”
耶律德里立即机械式的连连点头说:“是是是,我全听你的。”
耶律德里脖子跟前的刀收起来了,但他心里的恐惧更加巨大。他脑子里总还回响着曾册在涿州田庄门前,扭断那壮汉脖子时发出的清脆的“咔嚓”声。
曾册轻佻地往耶律德里的耳朵后吹了一口气道:“走,命令你的人谁也不许动,我们去找地方说理去。”
耶律德里一听曾册不杀自己,还要找地方讲理,心里面顿一宽,他长出了一口气,才要摚摚门面硬气一回。忽觉裆下凉凉的,他低头一看,他马镫下面竟淌下一滩液体。耶律德里这才意识到,刚才他竟然尿了……
耶律德里满面羞怒地偷偷扫视周边,发现看向他的人们个个眼中全是惊异,刹那间耶律德里的心理就崩溃了,他觉得人人都在嘲笑他,觉得他的糗事会传遍整个幽州。自幼耀武扬威,众星捧月的他哪里承受得住这个,他疯了般就要回身跟曾册拼命,他宁可让曾册扭断自己的脖子也不愿意让别人背地里嘲笑他。
耶律德里突然暴发差点将曾册掀落马下,曾册来不及多想出手就卸下了耶律德里的右膀,脱臼造成的疼痛令耶律德里哀嚎了一声,他现在已经丧失了反抗的能力,剧烈的疼痛让他头脑稍稍清醒了一些,他明白眼下曾册能玩死他,而且让他死得很难看。他再也不敢跟曾册这个凶神跟前耍什么花招了,一切等到安全后再收拾他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