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时有数名骑士路过，他们身上的铠甲咔嚓卡擦响着，遇到皮冯则低头致敬。巴德斯瞅了瞅皮冯那高高瘦瘦的身板子，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英雄气概。他当然清楚那种尊敬大概来自于另外一些事物，并非是外表这种表象的东西能代表的。

“大人，您可是谋略家？”巴德斯问。

皮冯的脸迎过来，但没说话，更是毫无表情。巴德斯嘴弯作八字形，松开又说道：“我指的是，您可是白银骑士团的参谋？”

“作为副团长的话，给团长大人做参谋是理所应当的，自然是要负起这种责任。”皮冯说。

呵！年纪轻轻就当上副团长了，真是光宗耀祖！巴德斯心里无奈，像他这种年纪的贵族男青年，要么年轻气盛，要么年少轻狂，要么自以为是，这可都是标配，然而在皮冯的表情里却看不到一点儿这样的影子。想想反例，巴德斯就想到了汉克斯这一类型，他觉得汉克斯实属个例。

再看皮冯那头及肩长发并不柔顺，反而微微干瘪，透露着一股老成的气息。他的脸上有些许麻子，不是未成熟的微红麻子，而是毫无活力的淡灰色。

“呃，怎么说，”巴德斯耸耸肩，“我想指的并不是您作为副团长的职责，我想说的是从另一种更深层次的意义上来说的。”

“你是指从精神形象上来讲吗？”皮冯问，他和巴德斯对视着，眼神没有任何威慑力，但巴德斯觉得他在死死瞪着自己。

“可以这么说。”

“我换个更好懂的解释，”皮冯说，“你指的是，我这看起来没点男子气概的身材，是不可能成为别人的敬仰对象的，”皮冯指着不远处两个向他致敬的人继续说，“像他们那样对我毕恭毕敬的原因，大概是我做过些什么高功伟德，你是指的这个么？”

看巴德斯没说话，皮冯继续说：“他们也可能只是因为我是副团长才会如此。”

“我倒不是这么觉得，”巴德斯说，“你看他们看你的眼神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轻慢的意思。”

皮冯叹笑一声，继续看着巴德斯说：“相比这个问题，我倒是对你更感兴趣，你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边境军的普通士兵。”

巴德斯又耸了耸肩，“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确实只是一介士兵而已，愿望就是能去南方上个好女人罢了。”

“那你的愿望有可能要实现了，早就听闻绿林河畔的女人个个风姿卓越，团里的兄弟们跟你一样很有兴致，等这一遭到了莱汀城，我会特别赏你一个。”

巴德斯听了大笑起来，安静的场地里，他笑得引人侧目。

笑毕，巴德斯说：“大人，您真是个有趣的人，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何大家都敬仰您了。”

“哦？说来听听？”

巴德斯挥挥手，说道：“我想您应该明白，所以就不明说了，相比这个，您找我一定是有什么必要的话要说吧？”

“你说的没错，我找你，确实是想让你替我办点事。”

办点事，巴德斯心里一跳，不禁觉得皮冯这人不能小看。

不过他还是摆着往常那副玩笑的表情说：“大人，那酒确实是好酒，但我也不能因此而直接听命于您啊，毕竟我不属于白银骑士团，顶头上司是琼斯。如果是力所能及的，我当然乐意，但如果涉及到我不能做的，您懂的。其实您大可——”

皮冯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瓶东洋陶瓷做的酒瓶，“好酒不嫌少，就再给送给你一瓶吧。”

看到那瓶酒，眼睛一亮，但他很快隐去兴奋的表情，咳了几声说：“大人，我觉得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你放心，”皮冯把酒塞给巴德斯，“我要你帮的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再说这酒于我也无用，我不喝酒。”

“你不喝酒！？”

“几乎不喝。”

“那可是大人您人生的一大损失！”巴德斯爱不释手地抚摸手上那瓶酒。

“我知道酒是什么味道，好酒不嫌少，这可不是没喝过酒的人能说得出来的话，再说这百年威士忌的味道，没喝过酒的人也体会不出它的韵味。”

“那您是为什么不喝酒呢？”

“喝酒很容易让人失去理智。”皮冯冷静地说出了这句话，让巴德斯的心再次一跳。

“说得在理，像是在说艾科那般。”

“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不过说到艾科，我要拜托你做的事正是和他有关的。”

巴德斯一笑，明眼人都很清楚这事和艾科有关。

“劝一劝艾科，”皮冯说，“让他同意和我见一面，谈一谈。”

喂喂喂，艾科现在可是抱着要杀了你的决心活着呢，你让我怎么劝？巴德斯觉得这根本不可能完成，但他不可能就这么露骨地拒绝，他只能说：

“这……说句实话……我无法保证一定能成……我只能说去尽力了。”

皮冯再次笑了笑，“我并没有要求你一定要成功，但是看在这两瓶酒的份上，至少希望你照你刚说的去做。”

巴德斯站了起来，将酒揣入怀里，“那么大人我就告辞了，水壶一定是已经装满了，我得回去取水壶。”

皮冯挥了挥手，巴德斯双脚并拢，微微低头致意，然后转身往回走去。

酒沉甸甸的，和之前那瓶完全不一样。巴德斯疑惑，重新拿出来看了看，闻了闻瓶塞上散发的气味。

“是一样的。”

说着，重新把酒瓶塞回去，想了想又说：

“真是人不可貌相。”

巴德斯回到装水的角落，见自己小队的水壶还是空空的，他问：“怎么还没装？”

“你中途走了，赖谁？”

巴德斯再次耸耸肩，在已不长的队列的最后重新排起。

此时天色已暗，一抹黑红在天际挂着，乌鸦的叫声传来，鸟儿群起的喧闹也传来。‘肠子’在那暗红的天空下看起来就当真是肠子了。巴德斯感觉空气比刚才更加潮湿了，有一股发霉的味道。

“要下大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