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长安,骄阳似火,把大地烤得滚烫滚烫,就连刮到脸上的风也是热烘烘的,人在外面一活动就浑身冒汗。
这天晌午,李林甫回到府邸,独自坐在客厅内,却一点没有燥热的感觉,心思重重的喝着凉茶,回想起今日早朝时玄宗斥责首相张说的情形。
要说这张说也太得意忘形了,随意举荐自己的亲信当官不说,还敢反对圣人亲自提出的人选,不遭到斥责才怪。朝中大臣们也对张说多有不满,现在是个机会,如何能借此机会扳倒他,使得自己能再升一步,李林甫紧张地思考着。
此时,仆人来报:“老爷,户部尚书宇文融大人求见。”李林甫眼前一亮,急忙说:“快请。”
仆人把宇文融请进客厅,李林甫客气地起身相迎,主宾互致寒暄落座上茶后,李林甫一挥手屏退左右,对宇文融说:“宇文大人,造访舍下有何事指教?”
宇文融喝了口茶说:“李大人也看到了,今日早朝上那张说也忒狂妄了,圣人都说了让崔隐甫出任御史大夫,他居然敢忤逆圣人的意思举荐平素与他亲近的崔日知来出任,当即遭到训斥。这两年来张说飞扬跋扈,狂妄自大,已经得罪不少同僚。”
李林甫立即附和说:“是啊,泰山封禅时他借机大肆提拔亲信,甚至把自己的女婿从九品一下子提拔到五品。禁军将士一路护驾辛苦,张说居然也没有给一点赏赐,弄得怨声载道。”
“上巳节皇家夜宴上,圣人见到他名不见经传的女婿出现在场,就已经很不爽了。”
李林甫悄声说:“是啊,看得出来,那张说恃才傲物,目中无人,欺上瞒下,如今圣人已经不怎么信赖这位首辅宰相了。”
宇文融道:“正是如此,张说贪赃枉法,天怒人怨。我等何不就此机会与新上任的御史大夫崔隐甫,联名奏上一本,弹劾张说?”
李林甫微微一笑,捻着胡须说:“宇文大人此议正合我意,如大人与崔大夫弹劾张说,下官定当联署。圣人接到我三人的弹劾,必定会让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三堂会审,我这也掌握了张说私藏术士,蛊惑人心的一些罪证,可以一并交予三堂处置。”
宇文融虽然理财有道,在户部尚书位置上为朝廷缴收和积攒大量钱粮,因此深得玄宗赏识。但其为人心胸狭窄,恃才傲物。近年来屡被张说打压,所奏之事经常被张说驳回,还被当众斥责,心生怨恨已久。眼看时机来到,遂决定采取行动,所以今天专门来找李林甫联手。不想李林甫也正谋划此事,两人一拍即合,约定各自收集张说不法罪证。
两人谈完,宇文融站起身辞别李林甫,刚走到门口。正巧碰上李怡慧从外面进来,李怡慧疑惑地看了宇文融一眼,仍然冲他行了个礼,宇文融呵呵地笑着走出了门。
李怡慧进屋好奇地问李林甫:“阿爷,宇文叔来找您何事?”
李林甫故意板着脸:“大人的事情小孩子莫问。”
李怡慧撅着嘴哼了一声,说:“我刚才在外面听见了,你们要弹劾首相张说。”
李林甫一听,脸色一变,真的板下脸来,呵斥道:“慧儿,不得任性。以后不能偷听阿爷的谈话。朝廷大事,你等小辈不懂,不要跟着搅和。”
说完,李林甫忽然想起什么了,又对李怡慧说:“慧儿,听说你最近进后宫时经常去恒王殿下生母郑才人那里,倒是很少去看惠妃娘娘,还经常和恒王殿下见面,可有此事?”
李怡慧脸一红,很快又恢复正常,扬起头说:“是啊,恒王殿下才华卓越,学识过人,我喜欢和殿下一起。”
李林甫又沉下脸:“你个女孩子家,不要老往外人那跑,去后宫不能不拜见惠妃娘娘。”
接着又缓了一口气说:“慧儿,当今太子失宠,惠妃娘娘权倾后宫,寿王是娘娘的亲子,又颇受圣人喜爱,这天下迟早会是寿王的。可惜,寿王妃的位置已经有主了,据说寿王和寿王妃杨氏又极其恩爱,为父不愿意让你去屈尊做妾*,但你还是要好好和惠妃娘娘搞好关系才是。而恒王殿下无根无基,将来也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亲王而已。”
李怡慧嘟起嘴,也不说话,片刻间扭头跑出了门外。李林甫喊也喊不住,不由得摇头叹气。
几天后,宇文融与李林甫一同来到御史台。
御史台是唐朝的最高监察机关,职责是弹劾有过错的文武百官,监察大理寺及刑部断案。新任御史大夫崔隐甫正在台院中堂翻阅文档,忽然衙役来报吏部尚书与户部尚书来访。
崔隐甫吃了一惊,心想此二人都是当今实权人物,天子跟前的红人,于是不敢怠慢,急忙迎出门外,果见两位尚书大人并肩而立,连忙拱手行礼说:“两位大人安好,今日缘何到御史台来?请进里面说话。”
李林甫坐定后,请崔隐甫屏退左右,看着宇文融。宇文融对崔隐甫道:“今日我与李大人前来御史台,主要是为了弹劾张说。”
崔隐甫一惊,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说:“两位大人要弹劾张首相?”
宇文融看了李林甫一眼,从腰间紫金鱼袋中取出一折纸,交与崔隐甫。
崔隐甫接过纸札,仔细看了一遍,沉吟不语。
李林甫劝道:“崔大人应该听说了吧,前不久在朝会上商议御史大夫人选时,圣人本就属意大人接任御史大夫,而张说却竟敢忤逆圣意,推荐自己的亲信来担任。这明显是对大人心怀不满,蓄意压制,阻塞贤达之路。”
宇文融也说:“这纸上写的几条罪状,均桩桩属实且不可饶恕,还望崔大夫明察。”
崔隐甫又想了想,点点头道:“二位大人,此事干系重大,容御史台暗地调查一番,也免得圣人问起一些细节来不好回答。如所诉属实,下官定当弹劾张说。另外,李大人所言御史大夫人选一事,与此事并无干系。”
李林甫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消失不见,堆笑道:“崔大人所言甚是,那我二人就不打扰了,有消息烦告知。”
又过了几日,长安仍然是酷暑难耐,玄宗与武惠妃坐在大明宫后花园太液池旁的凉亭内饮茶纳凉,高力士侍立,两个宫女在旁不停的打着扇子。
武惠妃说:“圣人,这天也太热了,臣妾每日汗流不止,往年这个时候我们该去骊山温泉宫避暑了。”
玄宗:“爱妃,这几日朝中事务特别繁忙,礼部定了三日后在勤政务本楼召见吐蕃、天竺、朝鲜新罗和日本使臣,朕走不开啊。等忙过这几日,就带爱妃去骊山避暑。”
武惠妃还想说话,这时边令诚走进凉亭,玄宗问:“令诚,何事啊?”
“圣人,吏部尚书李林甫、户部尚书宇文融、御史大夫崔隐甫三人有事求见。”边令诚恭恭敬敬地说。
玄宗一愣,心想这三个人怎么凑到一起了,是想要干嘛?
“请他们进来。”
不一会,崔隐甫、宇文融、李林甫三人三人走进凉亭,行礼后崔隐甫从腰间紫金鱼袋中拿出一份奏折,双手递给玄宗:“圣人,微臣与李大人、宇文大人联名弹劾首辅宰相张说。”
玄宗有点意外,尽管这段时间他对张说越来越讨厌,但还是没有想到这么快会有大臣弹劾。疑惑地接过奏折问:“你们弹劾张说什么罪状?”
“贪赃枉法,收贿卖权,私藏术士行不端之祈祷,御史台已经查实。”崔隐甫说。
玄宗仔细看着奏折,脸色渐渐难看起来,看到最后禁不住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可恶,想不到张说背着朕竟然干这些勾当。崔隐甫、李林甫,着令你二人会同刑部尚书裴耀卿并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三堂会审张说。”
裴耀卿原为兵部侍郎,前不久因政绩卓著已经被提拔为刑部尚书。
“臣等遵旨。”
崔、李、宇文三人正准备退下,玄宗又想了想说:“张说是首辅宰相,审他也不要有伤朝廷颜面,卿等就在尚书省讯问他吧,其他有关案犯一概交至大理寺审问。”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