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庆宫勤政楼,玉真公主从终南山赶来这里拜见皇兄。
大概是好久都没见到自己胞妹的缘故,玄宗显得十分开心,立刻叫人在勤政楼摆上宴席,又命一队乐师舞姬跳起霓裳羽衣舞助兴。
酒席上兄妹俩十分亲热,频频举杯,玄宗一向很喜欢这个出家的妹妹。
酒过三巡,玉真乘着玄宗正在高兴的劲头上,不失时机地说:“皇兄还记得小妹前两年和您提过的有位大才子李白的事情吗?”
玄宗想了想,点头说道:“嗯,朕记得,不光御妹你提过,礼部侍郎贺知章也向朕举荐过此人,说他天纵英才,学贯古今,文武双全。近来还听人说过李白的诗歌在民间流传甚广。”
玉真笑道:“是啊,那时皇兄国事繁忙,无暇理会。如今看皇兄比以前轻松了不少,应该关注收罗天下才子了。小妹还特地带来了李白先生写的几篇诗稿,请皇兄御览。”
说罢,玉真冲身后站着的小道姑挥了挥手,那小道姑忙取出一本书稿,恭恭敬敬地走了出来,高力士迎上前接过书稿呈给玄宗。
玄宗并不经意地把书稿接过来放在桌上,左手随意翻看着,右手还拿着酒杯慢慢地品着酒。
刚翻了两页,他的脸上表情就起了变化,眼睛瞪得大大地,露出惊讶地神情,右手放下酒杯,两只手捧起书稿,继续细细地品读起来。又翻了几页,陛阶下演奏的乐器声音让他有点分神,于是玄宗冲台下的乐师舞姬们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自己专心致志地看着李白的诗篇。
一口气看完李白的诗稿,玄宗大感惊讶。
他放下书稿惊喜地对玉真公主说:“御妹,朕素闻李白先生之才华,今日读其诗篇,方才觉得传闻果然不虚。”说着用手指着书稿说:“这里面的《大猎赋》写道‘大道匡君,示物周博’,‘圣朝园池遐荒,殚穷六合’,真是妙啊。还有《蜀道难》、《乌栖曲》无不是脍炙人口的佳作,非有大才者写不出这样的诗篇,还有赞美御妹的《玉真仙人词》:‘玉真之仙人,时往太华峰。清晨鸣天鼓,飙欻腾双龙。弄电不辍手,行云本无踪。几时入少室,王母应相逢。’啧啧啧!真乃神来之笔啊。”
玄宗此时心里还有一个想法没说出来,以后他迟早要给杨玉环封妃,希望李白也能给杨玉环写出美妙的诗篇来。
玉真笑道:“皇兄所言及是,想当初贺侍郎看到那篇《蜀道难》时,惊呼太白先生为谪仙人呢。”
玄宗说:“御妹,李白先生现在何处?朕已非常钦慕,现在就想见见他。”
玉真回答:“太白先生暂居在小妹的终南山别院,今日进城探访贺知章,现在应该在贺知章府上。”
她已经预料到玄宗今日极可能会召见李白,所以特意安排李白进城到贺知章府中等候。
一听玉真如此介绍,玄宗会心的笑了笑,心想我这御妹似乎对李白情有独钟。于是对身旁的高力士说:“力士你差人去贺知章府上传旨,宣李白与贺知章到勤政楼觐见。”
高力士喏了一声,急忙离开勤政楼。
正在贺知章府上闲坐品酒的李白一听玄宗皇帝召见他,当下心潮澎湃,激动不已,期盼了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仿佛自己的满腔报国热血与不世才华从此有了用武之地。
贺知章也替自己的好友高兴,于是兴高采烈地带着李白匆匆离开府邸,一路疾行来到兴庆宫的勤政务本楼。
两人走上楼,立在殿外恭候,不一会听到里面传出声音:
“宣李白、贺知章觐见!”
李白整了整衣冠,恭敬地请贺知章先行。贺知章嘿嘿一笑,一把把李白拽到前面,说:“圣人主要是想见你,你就别和小老儿客气了。”
李白只好走在前面,进了大殿,李白微低着头,眼睛余光迅速扫了一眼整个大殿。玄宗皇帝高高坐在正前方的陛阶上,陛阶下左侧坐着玉真公主,两人的桌上放着美酒佳肴,脸上都有点饮酒后的微红。
李白稳步走到殿中停住,屈膝跪下,冲玄宗行了个大礼,口称:
“布衣草民李白叩见圣人!”
玄宗见李白走了进来,一身白色衣袍,身高七尺,相貌英俊,风度潇洒,站立时如玉树临风,举手投足之间莫不显贤士风范,简直和自己心目中期盼的形象一模一样。不禁龙颜大悦,他站起身走下陛阶,来到李白面前笑呵呵伸出双手把他扶起。
玉真、高力士及殿里的太监们见皇帝如此降尊迎接李白,都感到有点意外,李白本人也是受宠若惊。
玄宗微笑地说:“久闻太白先生大名,今日始得一见。”
李白激动地说:“草民何德何能?敢劳圣人如此厚爱。”
玄宗仔细端详着李白,越看越欢喜,喊道:“来呀,抬张七宝桌过来,请太白先生入座。”
太监们急忙抬出一张精致的七宝桌放在玄宗的右手边,片刻功夫就在桌上布上了酒菜。玄宗拉着李白的手引他坐下,随后拿起桌上的一个汤匙在一碗汤中搅和了起来,亲自替李白调羹。
这一举动更是惊倒了在场众人,李白也吓得刚坐下又站了起来,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玄宗笑着按住李白的肩膀又让他坐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后,玄宗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示意李白随意吃喝。
过了一会,玄宗说:“太白先生,朕方才读了你的诗作,惊叹不已,恨不早日相逢啊!”
“李白区区不才,偶有几首拙作,竟然蒙得圣人赞誉,实乃三生有幸。”
“听闻先生不仅文采出众,而且武功俱佳,曾与恒王一起征伐西域,立下战功?”
“禀圣人,草民几年前就曾跟随恒王殿下在山东、河南治理蝗灾,后又赶往西域拔汗那国,跟随恒王击破大食军。因草民生在西域碎叶,因此我大唐天兵得胜班师回朝时,草民留在西域探访故土故人,一直流连许久,直至前几日方才回到长安。”
玄宗感叹不已,又问起一些当世事务,李白凭着饱读诗书以及天南海北的游历经验从容应对,对答如流,十分称合玄宗的心意。玄宗大为赞赏,频频举杯。玉真公主和贺知章也不失时机地帮助李白说了不少赞美之辞。
酒宴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玄宗十分开心,喝得大醉,而李白本来酒量就豪壮,又来的晚,加上宫廷美酒远非坊间民酒可比,因此喝起来十分惬意。
高力士见玄宗逐渐不胜酒力,李白仍在兴奋地敬酒畅饮,有点不满地看了李白一眼,心想这厮初来乍到,怎地不懂礼数。忍不住走到玉真公主前行了个礼:“公主,圣人有些不胜酒力,老奴先扶圣人回去休息了。”
玉真点点头,高力士也没搭理李白,搀扶起玄宗离开酒席走向内殿休息。
贺知章见状,也站起身走过来悄悄地捅了李白一下,两人冲玄宗行礼告别,随后他俩与微有醉意的玉真公主也一起离开勤政楼。
李白走出勤政楼时,不禁回头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月光下的这座高楼。此时的李白心中,仿佛云开雾散,他相信今日玄宗的如此宠爱,必然会对他委以重任,自己的一身才华即将拥有广阔的施展之地。
次日午时,玄宗方才醒来,高力士连忙带宫女太监上前伺候。梳洗完毕后,玄宗坐在那里回想起昨日酒席上见到李白的情形,命人传李林甫来见。
听到玄宗召唤,李林甫急匆匆赶到勤政楼。
玄宗问:“林甫,昨日朕得遇一奇才,名叫李白,文采辞赋、武功修为俱佳,你看封他一个什么官职为好?”
李林甫来之前就已经通过边令诚知道了昨日玄宗宴请李白的情形,自己身为首相兼吏部尚书,总领朝廷官员的任免大权,这个李白没有通过自己就见到了玄宗,还得到了赏识,李林甫心中当然不快。虽然李白还是个布衣,对自己构不成多大威胁,但他还是不打算让李白这么轻松地获得高就。
于是他面露为难的表情,对玄宗说:“圣人,现在朝中适合李白的职位都已经满员,暂无实职可以相授,臣建议暂且授李白为翰林待诏*,一旦他日有重要实缺空出,臣即刻禀报圣人。”
翰林待诏虽然算是翰林学士,待遇优厚,也能常伴帝王左右,但其实是个虚职,“待诏”就是等待进一步的诏封,一般属于临时过渡性质的职务,主要职责是在翰林院按照皇帝的要求写一些文章诗赋。
玄宗一听,虽然有点遗憾,但也觉得李林甫的建议无可厚非,自己还能经常见到李白,于是说:“好,就依林甫所言,封李白为翰林待诏,日后若有实职空缺出来,再行委任。”
次日,中书省下旨,封李白为翰林待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