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非鱼叹了口气,盘膝坐在木板上,转头看了看,想了想,犹豫片刻,然后拉下身上大衣,挪了挪屁股到百里霜身旁,盖在她身上。
然后又挪回原地,开始修行,体内真气运转,奇经八脉涌动,背后八道天地桥再现。
知天命外灵气拂面而来,转入天地桥,又渗到八脉中,化作点点真气。
真气运转极快,几乎到了承受极限,车非鱼突然觉得经脉一阵刺痛,忍不住一口血涌上喉头,他捂着嘴,转身看了看百里霜,起身跑出知天命。
他躲在院内扶着墙,一口血吐在草叶上,他咬着唇,猩红的唇上多了几条裂纹,看了两眼,他转身到后院打了一盆水,泼在草叶上。
血迹再见不到。
他盘坐在地上,皱着眉头,单手托腮,想不明白。
修行至今已经有两年,大约是半年前开始,修行速度就大不如前,这事情他本来不放在心上,但这半月更甚,几乎寸步未进。
严重之时,还至内伤。
修行出问题了,他很确定,抬起头望着黑洞的屋顶,心中琢磨着,回山上山找找秦无恙?
可是当年除了丢给他一本《修行的二三事》,他也未传授些什么东西,若不是他次次被秦无恙一拳撂倒,他可真要怀疑秦无恙是不是修行人了。
“算了,破财挡灾了那就。”
人还未回山上山,他已经能想到秦无恙抢走他钱袋去给大师兄买糕点的场景,无奈地叹了口气,人在屋檐下,还不是他对手,那就低头吧。
他看了看时间,百里霜差不多要醒了,连忙挪过去拉起大衣,穿在身上,然后又盘膝坐着,想着。
修行这一条路,他到底走了多远?
沿途那些风景,他真的看得了吗?
百里霜醒了,缓缓睁开眼,刚坐起身,便听到门外熙攘吵闹。
她很意外,白城不是大城,今日也不是什么喜庆日子,于是,她抓起一卷书砸在车非鱼后脑勺上,缓缓说道:“看看去。”
车非鱼无奈起身。
白城官道,尘土飞扬,今日的风比往时大了许多,因为今日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今夜是中元节,是一个不详的日子。
大风扬起飞尘,漫天沙尘中,有两人缓缓走来,一人穿白衣,握书卷,一人着青衫,背木匣,提书箱,牵着一头老驴。
驴是跛脚老驴,人,则是俊俏美人,白衣男子在前缓步而走,身后不足三尺是青衣男子牵老驴,再往后,则是一大群人,莺莺燕燕。
妇人?少女?稚童?
都有,她们不敢靠得太近,生怕惊扰仙人,那白衣男子无言无语,默默前行,他面若白玉,眸若星辰,飘然似遗世仙人独行。
世间或许就不该有如此漂亮的男人,一个男人如此漂亮,女人怎会不喜欢,怎能不喜欢,又怎敢喜欢?
她们在远处窃窃私语,独不敢上前搭讪,相对而言,那青衣男子虽也面容清秀,是难见的美男子,可在白衣男子面前,一样黯然失色。
星月之辉,不过维持于无日之时。
车非鱼听到街上吵闹声,还未走出门,已经听到有人在笑,有人在低语。
“我想嫁人了。”
“我也想,所以你别想了。”
“不许,我不许你看他,只能我看。”
“你们不配看他。”
车非鱼听着就知道谁来了,欢喜道:“还真是一打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
他笑着走出院子叫道:“大师兄,二师兄,这里。”
白衣男子李栖迟嘴角微微一扯,轻轻笑了,如春风拂面,旭日融雪,不远处,已经有女子瘫软在地,但很快又被人群淹没。
这一日的白城,热闹非凡,远胜过节。
李栖迟坐在知天命中,百里霜捧着脸颊,双眼似乎发亮,这是她两年来第一次见到李栖迟,她低着头,小声道:“你没说你师兄这么漂亮。”
漂亮,用在别的男人身上,不合适,阴柔的男人,才适合漂亮这个词,但李栖迟平和中正,也显漂亮,他就像谪仙人,或者,他本就是一个谪仙人。
车非鱼无奈道:“其实,也还好吧。”
百里霜翻了翻白眼,这伙计绝计是不能要了,年纪轻轻眼睛就瞎了,真可怜。
秦无恙在院中栓驴,转过头,见到院外绕而不散一群姑娘家,很无奈,但想了想,又微微笑了,他挽起袖子,将老驴栓好,用木碗倒了一大碗水,放在老驴面前,说道:“老花,你先在这里呆着,别乱跑。”
老花是李栖迟坐骑,它的主人,可是山上山的山主,它也自有傲气,只是轻轻抬起头,鼻孔里哼了一声,便转过头休息。
一头跛脚老驴恃宠而骄,秦无恙又能如何呢?
百里霜站起身,轻轻提起裙裾,笑道:“大师兄,我们知天命的镜子很好用,香炉也是不错的,你来看看?”
李栖迟向来不懂拒绝,便站起身。
知天命是命馆,但也售铜镜和香炉,对命师而言,铜镜是很特殊的东西,对女子而言,香炉也是很重要的东西,百里霜既是命师,也是女子,自然知天命就该有这两样东西。
百里霜捧起一个精巧的香炉,青铜铸造,雕龙画凤,独有韵味,“大师兄你看。”
李栖迟双手捧过,微微抬过眉眼,细细端详,称赞道:“确实精妙,而且,格外独特。”
百里霜一双大眼睛眯成了月牙,偷偷望着门外那群假意路过,徘徊不走的姑娘,嘴角微微一撇,浅浅的酒窝也笑了起来。
秦无恙跪坐桌前,转过头,车非鱼连忙识相地冲了一杯热茶,双手奉上,“二师兄,喝茶。”
秦无恙单手接过,微微点头,然后见到车非鱼一脸谄笑,皱了皱眉头道:“有话就说。”
车非鱼道:“二师兄,我最近修行感觉有点问题啊,八脉内真气一运转,就觉得有些刺痛。”
他偷偷看了看百里霜,小声道:“今天修行,还吐了一口血。”
秦无恙低头望着澄红发亮的茶汤,还有一个黑色茶根沉浮,他饮了一口,茶温正好,浓淡也正宜,“哦,你差不多也该修行后续的功法了。”
他从身后书箱里取出一本书,放在桌上,说道:“完整的修行法。”
车非鱼差点想动手,好歹是忍住了,握住那卷名为《认真修行的二三事》,心中不免腹诽,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神人,竟给修行法起了这种搭不上调的名字,先是《修行的二三事》,后续直接给加上“认真”二字就完事了?
你好歹换个上册和下册,至少让人觉得还是靠谱的,现在这样,车非鱼竟在考虑还修行不了。
修行啊,本该是何等崇高的事业,怎这名字就显得如此俗气?
总是让人觉得不安。
他翻开第一页,差点动手打人,他抬抬眼皮问道:“二师兄,书上说,打通两条经脉,就可以开气海,入第二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