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代在后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想了许久，最终只能道上一句。

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因为他微不足道，所谓，只是鱼肉。

马代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庆幸的。

因为他跟着魏言，魏言不是弱者，至少魏言身后的极意门，不是的。

这样一来，马代自然也不算是弱者，那么，他就不用像车非鱼一样，成砧板鱼肉，待人烹食。

他呀，终究还是幸运的。

车非鱼坐在屋檐上，突然瞥到旁边街道有一道白练划过，车非鱼站起身，扶着攒尖，一跃而起，紧随着那道白练，从一行屋子顶上越过，随后落在街道上，青石板，小巷内，一道白色身影自巷口飘过，车非鱼皱了皱眉头，挺起鼻子嗅了嗅，是很香的味道。

芝兰花香，很淡，也很雅，他单手托腮，轻声自语：“好熟悉啊。”

他连忙跟上，因为到了第二境，远比平时快许多。

他在小巷柳树下看到她了。

她很安静地站在树下，柳叶飘过，风正吹起，车非鱼见到了她手中的佩剑，笑道：“哟，真巧啊。”

顾奈何道：“不是巧合，我本就是来找你的。”

车非鱼翻了翻白眼，“这么说着就很没意思了。”

顾奈何望着车非鱼，无可奈何，便开门见山道：“我找你有事。”

车非鱼道：“其实没事你也不是不能来找我的。”

顾奈何点点头，至于觉不觉得有理，却是不知道了。

她缓缓道：“或许这几日会有人来请你去杀人，但我觉得你不该去，因为他不是什么好人，去杀的人也不是什么坏人。”

车非鱼意外道：“你来说这种事情？”

顾奈何点头：“不该来说吗？”

车非鱼皱了皱眉头：“我觉得有问题，既然是来请我杀人，酬劳是有的吧。”

顾奈何点头。

车非鱼继续道：“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有人花钱请我杀人，我为何不去？放着金钱不要，我是圣人吗？”

他望着顾奈何：“又或者，你会给我双倍的钱？”

顾奈何摇摇头，说道：“并不会。”

车非鱼笑道：“那么说起来就简单了，我，凭什么要放弃一笔本该属于我的银子？”

顾奈何睁着漂亮的眼眸，意外道：“可是，他不是好人，要你去杀的，也不是坏人啊。”

车非鱼道：“那是你以为，或许你觉得自己有道理，但你没理由非要我觉得你的道理就很有道理吧。”

车非鱼歪着头，单手托腮：“又或者说，你非要用你的道理，来要求我成为那样的人？如果不呢？”

车非鱼笑问道：“你要杀我吗？”

顾奈何皱了皱眉头，轻声道：“我，也并不是来杀人的。”

车非鱼撇撇嘴道：“你不是来杀人，但事实是，你确实杀了人。因为我本该是那样的人，但你要我是这样的人，如果我不是那样的人，那我，还是我吗？”

车非鱼问道：“那么，你和杀了我有区别么？明日的车非鱼，还是今日的车非鱼吗？”

顾奈何听着，觉得没有道理，但细细想来，竟无言以对，她望着车非鱼，漂亮的眼眸中，惊疑不定。

她在为难，因为她若杀了车非鱼，那和来请车非鱼杀人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车非鱼突然笑了，靠在墙边笑道：“顾奈何，你真有趣。”

顾奈何睁眼望着车非鱼，疑惑不解。

车非鱼感慨道：“漂亮的人，总是有别人没有的好处的。”

顾奈何瞪着眼睛，虽如往日一般，出尘脱俗，但到底听不懂车非鱼在说什么。

车非鱼指着她道：“你知道么，用陆谨老乡的话说，你这种人，就是圣母，并不招人喜欢的。”

顾奈何道：“我不是什么圣母。”

车非鱼笑道：“陆谨还告诉我，遇到圣母的时候，跑远一点总是不错的，否则，雷劈下来，遭了连累，可就不好了。”

顾奈何沉默着，开口问道：“你是说，你很喜欢钱？”

车非鱼摆摆手，转身道：“没人不喜欢钱的，不过你长得漂亮，你说的就是对的，我要去揍人了，山长水远，有缘再见，若是无缘，我再特意去找你吧。”

顾奈何站在树下，阳光透过叶隙落在眼皮上，她眨了眨眼睛，她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她以为他应该悻然接受的，因为这合乎道义。

但他拒绝了，而且说了一番话，她觉得不对，但又觉得有道理，她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指，轻轻抹着眼皮。

车非鱼赶回小巷的时候，魏言和马代早已经不在，但他不知道，仍是坐在屋顶，靠着攒尖，又等了一刻钟，没有等到，他再不敢多留，连忙跑去买了一串糖葫芦，往知天命赶去。

而知天命馆，庭中有花开，魏言轻轻嗅着，赞道：“很香，我很喜欢。”

百里霜坐在馆内练字，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低下头练字。

魏言迈过门槛，看了看架子上的香炉铜镜，评价道：“还不错，我挺喜欢这种味道的。”

百里霜提着笔，低头望着白纸上的墨字，皱了皱秀气的鼻子，很不喜欢这个字，抬抬眼皮，见到那个白衣少年，很不喜欢这个人，她说道：“买东西先挑，全要不卖。”

魏言抓着一只香炉道：“全要？”

他笑道：“我不止全要，这间命馆我也要，你，我也要。”

百里霜微微一笑，笔杆轻轻点着酒窝，侧着脸问道“你是哪国的王爷皇子吗？”

魏言摇头：“不是。”

百里霜又问道：“你是哪国巨富的继承人？”

魏言摇摇头：“也不是。”

百里霜笑道：“那你在说什么胡话，赶紧回家去吧，你母亲或者已经做好饭，粥温意暖。”

魏言愣了愣，嘴角一撇，轻轻笑道：“你是说？”

百里霜依旧提笔练字，头也不抬说道：“简单的说，就是你娘叫你回家吃饭了。”

马代小声道：“少爷，她在说什么呀？”

魏言道：“没什么，拿我当傻子呗。”

他笑道：“可是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啊。”

他说道：“难道你看到你家那个伙计惨成那个样子，不觉得是个累赘吗？”

百里霜抬起头，望着他，好似望着一个傻子。

魏言皱了皱眉头，他喜欢这个人，但不喜欢这种眼神，他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不是我，也不是他，终会有一天，你还是会遇上这种事情，这世界就是这样子的，弱肉强食。”

“而我，不是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