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凄冷的月光下,三平城外的小酒馆里,来了一个客人,长发如墨,嘴角浅笑,面若美玉,眸若星辰,似乎可映照天地万物。
或者应该说,他眸若明镜。
高明镜轻轻咳了一声,推开小酒馆的门。
“抱歉,打烊了。”
赵公孙趴在桌上,侧着脸,纤纤玉手轻轻压着空无酒水的酒壶,在桌面上滚来滚去。
她面色潮红,一身麻衣藏不住诱人的风情,但偏偏高明镜视若不见,只是安静地站在柜台前,轻声道:“我想喝一杯桃花酒。”
赵公孙笑道:“妾身这里只有烈酒,怎会有桃花酒呢?”
她转过头,微微睁开眼,迷迷糊糊中看到了俊美似仙人的男人,顿时瞪大了眼睛,冒出一身冷汗,就连酒也醒了大半。
她慌忙坐起身,磕磕巴巴道:“高,高护法。”
高明镜坐在柜台前,伸手接过滚落柜台的酒壶,轻轻放在柜台上,咳了一声,笑道:“近来生意如何?”
赵公孙道:“还行。”
她面色突然苍白,她已经不怕死了,该做的事情也已经做完了,但世界上多的是比死可怕的事情。
偏偏面前这个男人身边很多人都擅长。
她突然想起来高明镜要喝酒,连忙低头致歉:“实在抱歉,不知道高护法大驾光临,没有准备桃花酒。”
高明镜摆摆手,叹气道:“那就罢了。”
他转头环视着小酒馆,说道:“看来你近来生活得不错。”
“托护法洪福。”
高明镜笑道:“你以前从不如此奉承我的。”
他问道:“是因为孙千晨?”
端坐柜台后的赵公孙郊一颤。
高明镜道:“孙千晨是难得一见的修行奇才,你是知道的。”
赵公孙小心翼翼道:“知道的,一年就追上我的进度。”
高明镜感慨道:“确实是不错的。”
赵公孙犹豫着,终究鼓起勇气问道:“高护法,你此来,是?”
高明镜推着桌上酒壶,又抬起手,伸出手指,轻轻点在浑身颤栗的赵公孙额头,“极意门魏玄,风雪楼四大剑主将在白城伏杀圣子,我想你给他们找点事做。”
赵公孙为难道:“但极意门魏玄是第六境的武道大宗师,风雪楼几位剑主也都是第五境的大修士,我一个第三境的弱女子,又能做些什么?”
高明镜望着她,如明镜一样的双眸古井无波,他缓缓道:“帮我去白城杀个人。”
“谁?”
“墨染香。”
“那位大燕公主?”
“是,在此之前,你再去樊城见一个人。”
“谁?”
“一个女人?”
赵公孙问道:“叫什么名字?”
高明镜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站起身,笑道:“若是快些,兴许还有意外之喜。”
赵公孙唯唯诺诺,她是大盗,而且已经孤身一人了,没有母亲,也已经没有孙千晨了,但高明镜给她带来的恐惧,仍是深入骨髓,她不敢拒绝,不敢多问,更不敢再拖延,连忙起身,和高明镜告别,匆匆往樊城赶去。
高明镜看着空无一人的小酒馆,苦笑一声,从柜台上提起一壶酒,晃了晃,酒香四溢,但他又皱了皱眉头,不停咳嗽,捂着嘴放下酒壶,转身离开。
车非鱼跑得很快,抬手擦了擦汗,仍是觉得有些遗憾,手臂受伤了,不然是一定要和那僵尸爽快打一架的。
没有跑太远,他又听到了刀剑声,轻轻敲了敲眉心,他躲在树上,意外于白芷的运气竟能差到这种地步。
照理说,善有善报,但在她身上似乎没有看到,她被一群山贼围杀着。
若是换作平时,这群山贼只怕在她手中也走不了一个来回,但今日她体力真气已经耗空,遇上这些凡人武者,也是格外吃力。
在不远处,车非鱼看到了陆清婉,那个穿着黄裙子的刁蛮小姐手中提着剑,秀气飞舞,和一名山贼厮杀,两人各退数步。
那山贼头目竟也是一个练武者,他扛着刀,大笑道:“小妞,别挣扎了,随大爷回山寨里去当个山寨夫人,不必为世俗凡礼烦恼,岂不快活?”
陆清婉怒喝道:“滚开。”
山贼头目笑道:“那可不行,回头我底下兄弟,可要把那美娇娘抢回去做个快活夫妻的。”
陆清婉见得白芷连连后退,小臂挂彩,白衣染血,顿时气得柳眉倒竖,“大白。”
白芷后退一步,正避开一刀,小腹上被人一脚踹到,连连后退,背靠在大树上,眼看着已经是必败无疑了。
陆清婉目眦欲裂,一剑将山贼头目砍退,刚往白芷那边跑了两步,山贼头目却又提刀赶去。
她被山贼头目缠住了。
白芷靠着大树缓缓坐下,已经无力再战了,几名山贼围了过去,放肆地大笑着。
“二哥,这小妞没力气了。”
“那更好,今晚扛回去,不用绑了,霸王硬上弓可没什么滋味。”
白芷有气无力地看着他们,仍是高傲地仰着洁白的脖颈,眸中的不屑并不掩饰。
那名山贼瞪了一眼,怒道:“这小妞,还敢瞪我,哟呵,还以为自己是那高高在上的富家小姐了?”
他扬起手,一巴掌甩过去。
但甩空了,他原地看了看,抬起头往上望去,黑衣男子将她扛在肩上,立在树梢。
如此羞耻的姿势,让白芷俏脸微红,她说道:“公子,放我下来吧。”
车非鱼道:“如果放了,你就掉下去了。”
白芷无言以对,有心想问为什么不将她抱着,至少不至于那么难堪,但想了想,又未免太过暧昧。
山贼提刀指着车非鱼,“小子,你在找死。”
车非鱼微微喘气,懒得说话。
那边陆清婉看了一眼,心中狐疑,只得叫了一声,“先走。”
车非鱼便真的转身走了,陆清婉愣了愣,气得直跺脚,小声骂道:“跑得和狗那么快,还比狗听话。”
车非鱼只是觉得累了,不想动了,而且还怕孙千晨追上来罢了。
他扛着白芷跑了很远,才将她放在地上,自己也坐在地上喘气,转过头道:“我说你运气也很不好啊。”
白芷轻声道:“大约是的。”
她扶着树干起身,缓缓行礼,“白芷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车非鱼抬抬手,直接道:“你也不用谢,要谢就谢你爹妈吧。”
白芷愣了愣,有些不解,“这又与家父家母有何关系?”
车非鱼缓缓道:“若不是他们把你生得这么漂亮,指不定我也懒得救第二次了。”
白芷幽怨地瞥了他一眼,意外于他的直接,也实在觉得有趣。
见得白芷无事,车非鱼站起身,说道:“告辞了。”
他取下腰间酒葫芦抬头喝了一口,走了两步,白芷在后边问道:“敢问公子姓名?”
“车非鱼。”
白芷轻声念了一句,轻声自语道:“很少见的姓。”
她站起身,走了两步路,突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咬了咬牙,她扶着树干站起身,白皙面容早已沾了尘土,一身白衣也成了灰色,实在已经与那个高高在上的富家千金温婉端庄模样相去甚远了。
车非鱼今日也能算是艳遇不断吧,他是这么想着的,但未免又觉得无趣,有句话陆谨说的很对,女人用来欣赏是很不错的,但若是去接触了,未免会牵连出一大堆好的坏的麻烦事情,那是真的很麻烦的。
车非鱼也一向认为好看的事物,用来悦目自是最好,至于占为己有,那实在太侮辱了好看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