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城外各种热闹,樊城里,随着车非鱼和黄程达成和解,反倒是平静了不少。
但这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暗流涌动。
黄程站在房中望着黄鹏左右奔跑,传达指令。
白芷和白路寻对桌而坐,桌上一封密信,让两人皱眉不言。
温言玉坐在院中喝茶,手中一支笔,桌上一张纸,一个个人名,相互圈连。
唐燕坐在屋中疗伤,唐丰年靠在柴堆前,遥望樊城,面色平静。
车非鱼横躺在树干上,安稳入眠,这个夜里,只有他与平日无异,仍是一个安静,而且很适合入睡的夜。
大约唯一不舒服的,就是城外有蚊子,直到大太阳晒屁股的时候,车非鱼翻身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这一看,脖子上多了好几个大包,顿时气得差点吃不下饭。
最后还是唐丰年说了两句好话,然后车非鱼才顺势接过他递过来的银子,往城里走去,在路边小摊将就着吃了一碗面。
黄家祭祖,也是正午的事情,这个时候,说早也早,说不早,却也已经很晚了。
见到廖傲天的时候,黄家一群群的族人已经络绎不绝往城外山上赶去了。
两人站在山下,廖傲天指着山上道:“车非公子,黄家族人,已经尽数上山了。”
车非鱼点头,回头一看,问道:“你那个傻儿子呢?”
“车非鱼,你敢辱我?”
廖宇大吼一声,目眦欲裂,只怕下一刻这合作就要作罢了。
但车非鱼只是摆摆手,说道:“跪安吧,记得别让人把消息传出去了。”
他直接往山上走去,背后廖宇握紧拳头,意欲拔剑,但廖傲天眼神示意,他这才忍住。
直到车非鱼走远,廖傲天才缓缓道:“还不到时候。”
廖宇咬紧牙道:“我非要他生不如死。”
廖傲天淡淡道:“会有这个时候的,自负之人,必然会自食恶果。”
车非鱼却已不在意了,山上林草茂密,因为入秋,时不时有黄叶飘落,从肩头滑落地上,轻飘飘地随风轻走。
他走得很慢,腰间一壶酒,足以慰平生。
今日他来山上,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也就是来看戏的,剩下的事情,温言玉和唐丰年会做得很好,他自然是相信的。
随便找了一棵树坐上去,他晃着双脚,拔开酒塞喝了一口酒,惬意地靠在树上,阳光慵懒,人也困乏,实在舒服,他就这样在树上睡着了。
权当是,午睡罢了。
一觉醒来,连忙拉起葫芦一看,酒还在,松了一口气,抬头望去,白练从树梢划过,车非鱼意外道:“顾奈何?”
顾奈何正也看到他,意外地落在地上,收起长剑问道:“你也在?”
车非鱼皱着眉头。
顾奈何不解道:“你似乎很不满?”
车非鱼还是紧紧皱眉。
顾奈何疑惑问道:“我似乎没对你出手吧?”
车非鱼凝眸远望。
顾奈何弱弱道:“我,对你做过什么?”
车非鱼一拍脑门,“为什么在这里还能遇上你?”
讲道理,温言玉不是说今日不可能见到顾奈何吗?
顾奈何也是疑惑于车非鱼的怪异,只得解释道:“追一个魔宫女子而来。”
车非鱼“哦”了一声,顾奈何问道:“你不信?”
车非鱼道:“信,当然信。”
顾奈何提着剑,意外问道:“你和黄老先生,没有再起争执吧?”
车非鱼单手托腮,认真点头道:“那是自然,我不给别人面子,总不可能连你的面子也不给吧,我昨晚还和他达成和解了。”
“那自是最好。”
顾奈何似乎很欣慰,轻轻笑了,然后突然凝重道:“你可曾见过一名女子,身穿麻衣,姿容上好,却格外凶狠?”
车非鱼认真数着:“身穿麻衣的,没见过。”
“姿容上好的,有见过。”
“格外凶狠的,没见过。”
他得出结论,摇头道:“看来是没有的。”
“那很麻烦了,此来樊城,相助黄老先生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追查魔宫踪迹,总算寻到一个魔宫之人,如今也被逃脱了。”
为了捉拿赵公孙,她一夜未睡,再有黄家一事,她已经三日未合眼了,如今困得揉了揉额头,双眼布满血丝。
修行人,也是人。
车非鱼道:“我看你这样子,还是赶紧回城里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吧。”
对的,赶紧走吧,车非鱼实在不愿意顾奈何留在山上,否则又是一个大变数。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很多时候总能误事。
他温言玉哪怕算无遗策,但这种意外之外的事情,他莫非也能算到?
车非鱼自是不信。
但顾奈何摇摇头,轻声道:“不可,魔宫之人,生性凶狠,若放之任之,指不定会给北州百姓,带来难以预料的灾祸。”
车非鱼道:“有这么严重吗?”
顾奈何似乎累了,缓缓走到车非鱼面前,转身飘坐树枝上,正在车非鱼旁。
车非鱼只觉清雅淡香沁鼻,食指尴尬地点了点额头。
但顾奈何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种细节,似乎回想起许久之前的事情,心有余悸道:“自我记事起,大雪山魔宫这个名字就已经被刻在落羽楼祖师堂外,师父也时时嘱托我,见到魔宫之人,不可心慈手软,因为三百年前,我师祖就是因为一时心软,死在了当时还只是初出茅庐的魔宫宫主手上。”
她合上双眼,似乎真的困了,靠在树干上,继续轻声道:“师父说,师祖当年已经接触到第六境了,但那时候,魔宫宫主也不过才第四境,哪怕是偷袭,他也实在强的过分了。”
“后来听师父说,当年的魔宫宫主手持名剑寒松针,又习得九歌云中君,虽是第四境,却已可称六境之下无敌者,而且他为人狡猾,生性凶残,各大宗门传人,凡是有望五六境者,皆被他以各种阴谋手段杀死,他路过一地,稍不顺心,就要杀人屠城,一时间,整座江湖,风声鹤唳,人人皆是闻之色变。”
车非鱼好奇道:”名剑寒松针,那比起你的奈若何怎么样?还有那个九歌云中君什么鬼,听起来不怎么样,但你说起来好像很凶残啊。”
顾奈何眼皮很沉,闭着双眼,轻声道:“寒松针,天下名剑谱第八,九歌云中君,天下剑术篇第一,九歌一式。”
车非鱼其实不懂,但想了想,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忍着困意还为他解惑,便不忍心地道了一声,“原来如此,我懂了。”
顾奈何睡意朦胧中,似乎很欣慰,满意于自己能为人解惑,也欣慰于车非鱼的好学,她继续说着,但没有说多久,便只剩下轻声呓语。
她,睡着了。
车非鱼无奈且无辜,摊了摊手,“我这又是造了什么孽?”
他转头看着顾奈何,“这种时候你相信我,我都不相信自己啊,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在我旁边睡着,不做点什么事情,会被别人说禽兽不如的,但若是做了,那又要被骂作禽兽。”
他抬头望天,悲哀道:“我太难了。”
日过正午,大约最好看的好戏也已经开始掀开帷幕了,车非鱼心急如焚,错过这样的大戏,日后回去如何说,只怕也是要被陆谨奚落的。
他落在地上,来回踱步,绕着大树走了一圈一圈又一圈,抬起头看了一眼,顾奈何靠在树上睡得很沉。
他叹了一口气,又继续来回踱步,不找些事情做,那就真的很无趣了。
大约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再过了小半个时辰,一声轻喝传来,并不响亮,却惊醒了顾奈何。
“白寒衣,走远点,你吵到我了。”
顾奈何睁开双眼,随手握住相思骨,疑惑不已,“柳三飞?”
车非鱼已经过了那个焦急的时间了,此刻再过去,该错过的也已经错过了,便不再急了。
他抬头问道:“柳三飞你也认识?”
顾奈何意外道:“柳上燕三飞,大约很少有人不认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