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思一看黄鹿溪沉默,连忙推了推她。
黄鹿溪苦笑着,说道:“其实,其实都挺好的。”
关情不悦道:“黄姑娘此言,倒似在给我留面子一样,其实大可不必,至于是黄家主剑术胜于我,或者是我这剑术稍胜一筹,尽可以直说。”
黄鹿溪仍是犹豫着,但卢思在她背后轻轻点着,她便只得道:“那,我权且斗胆点评两句?”
她又连忙晃晃玉手,“可不能当真的,我就是随口说说的。”
关情笑道:“自然。”
黄鹿溪似乎偷偷松了一口气,然后提着鸟笼的手放在背后,神色却都变了,柳叶长眉微微一弯,书香气质,格外浓郁,“爷爷的剑,至刚至阳,剑出则无回,大家有言,剑之道,出力七分造化,当留三分变化,虽然其中有部分是因为人生来不悟,难以把握十成力道,但其实还是这个道理的,不过爷爷出剑皆是以十成十功力,虽自会比同境强,但弊处亦很明显。”
黄鹿溪凝眸道:“过刚则易折。”
关情认同道:“确实如此,与我师父评价,如出一辙。”
黄鹿溪又道:“至于关姑娘的剑,我只是看了不多,但我窃以为,秀气有余,但锋芒不足。”
“秀气有余,锋芒不足?”
关情微微挑眉,将剑横于面前,道:“黄姑娘适才所见,不过我为你黄家子弟演练,自然锋芒内敛,你且再看这一剑如何?”
关情握着剑,脚尖一点,往后飘去,一剑横斩,风吹草断,再一剑砍下,锋芒如炬,一道剑痕成沟壑,一道一尺深的小沟从她面前到练武场另一边。
她微微喘气,落到黄鹿溪面前,笑道:“这又如何?此乃我寻常对敌时所用剑术,可还是,锋芒不足?”
黄鹿溪犹豫着,但卢思在她背后又一点,她只得开口道:“关姑娘,其实这并不是真气剑气关系,而是你所学剑术,本就是如此,以秀气飘逸为主,而不是锋芒杀厉。”
关情眉头一挑,一咬牙,说道:“黄姑娘且慢说,适才那一剑也非我全力所为,你再看这一剑。”
不等黄鹿溪开口,关情提剑往后跳起,这一剑横空,隐约间,有飞鸟腾空,这一剑,还未落下,已经是锋芒四射。
练武场上,诸多黄家子弟看得震撼,纵是卢思,其实也已经承认,关情的剑,确实厉害,黄家子弟中,无人能及。
但这一剑在黄鹿溪和车非鱼眼中,仍只是,光芒外露,而锋芒不足。
好看则已,但所耗真气,多在于好看二字上了。
关情嘴角微微一翘,转头看到黄鹿溪波澜不惊的双眸,怒气上冲。
你区区一介凡人,一而再再而三如此贬低我这剑,我倒要看看这一剑到你面前,你可,还能如此淡然?
于是,她在空中惊呼一声,手中长剑一歪,竟脱手而去,直朝黄鹿溪而去。
众人惊骇,一时间竟挪不动脚,只能大吼道:“快跑。”
卢思大骇,所有人都看到了,但以他们的修为,谁能拦住?
只得大吼着,也只能无力地看着。
黄鹿溪自己却不太害怕,一个人在山上过了这么久的日子,她只怕连生死都快分不清楚了。
但那一剑终究没有到她面前,甚至于,不到她面前三尺。
车非鱼在她一丈开外,已经抬手抓住那柄剑了。
于是,一个满面污泥的家丁,单手握住了关情的飞剑,而且,是光芒四射的飞剑。
黄鹿溪瞪大了眼睛,这个笨贼,好生厉害。
她虽说是关情那一剑锋芒不足,但寻常第二境,怕是也难以轻松接下的。
这笨贼,可比二叔还厉害呀。
关情落在地上,惊骇不已,但连忙挤出一抹焦急赶过去,致歉道:“黄姑娘,实在抱歉,今日身体不适,适才那一剑也便没把握住。”
黄鹿溪摇头道:“无妨的,我也没伤。”
车非鱼把剑递给关情,她接过剑,深深地望了车非鱼一眼,说道:“黄家有如此修为之人,也难怪黄姑娘觉得我这剑,秀气有余,锋芒不足了。”
黄鹿溪低眉轻笑着,心中却觉得好笑,这又是哪里和哪里?剑的强弱,可和别人没有关系呀。
关情望着车非鱼,抱拳道:“阁下修为惊人,可否告知名讳?”
卢思也很意外,但也能理解,只道是黄程为了孙女安危,特意安排在山上的高手。
但不远处那一群围观黄家子弟中,黄毅军握紧了拳头,他与车非鱼交过手,更清楚车非鱼底细,这一眼看过去,身形已经格外相似,连那身手都如出一辙。
但这家丁面上染了些污泥,远远看去,看不仔细,于是,他拄着手杖,往前走了两步。
顿时咬牙大吼道:“车非鱼,你好大胆,竟还敢来?”
“车非鱼?”
关情直接拔剑,她来黄家,自然听过这名字。
车非鱼连忙往后退,卢思瞪目望去,继而咬紧银牙,怒目而视,“你是车非鱼?你还敢潜入我黄家来?”
黄鹿溪目瞪口呆,提着小鸟笼,还不清楚状况,小声问道:“表姐,车非鱼是谁啊?怎么你们一个个这么大反应?”
卢思咬牙恨恨道:“我黄家,不共戴天之敌。”
与他们的愤怒不同,关情与车非鱼并无大仇,但她一剑,直接到了车非鱼面前,车非鱼一脚踢开,大声道:“放肆,我乃紫炎门,秦雨。”
关情冷笑着,且不管你是谁,我这一剑递出去,他黄家这个人请,欠也得欠,不欠,他也得欠,“胡言乱语,自找死路。”
关情再出剑,直朝车非鱼面门而去,车非鱼一边后退,一边大吼道:“放肆,敢对我无礼,他日,我秦雨,必当率天下正道,杀上你青月宗。”
“踏平我青月宗,你紫炎门,好大的口气,这句话,黄阁也不敢来说。”
关情横斩直劈,但车非鱼一一避开,不多时已经退到黄鹿溪面前。
她左右看了一眼,直接跑过去,一把抓住车非鱼左臂,正是他身上受伤最重之处,顿时鲜血迸出,痛得他龇牙咧嘴,急忙说道:“撒手,撒手。”
黄鹿溪连忙吓得松手,这一看,没把自己吓坏,白皙手掌,竟全都是血。
原本已经对车非鱼所说紫炎门秦雨身份持怀疑的黄毅军一看,顿时大吼道:“你还说你不是车非鱼,手上那伤,莫不是我二爷爷所伤?”
卢思连忙叫道:“小溪,快跑,他是车非鱼。”
“啊?”
黄鹿溪一脸迷茫,到现在,还没搞清楚,那这个笨贼,就不是贼咯?
那么,她到底是车非鱼,还是秦雨?
黄毅军这一声大叫,顿时引起练武场外不远处黄鹏注意,一听是车非鱼,直接御剑而起,直指车非鱼而来,大怒道:“车非鱼,你还敢来?”
车非鱼一看暴露,转身直接就跑。
得,好不容易当个好心人,把自己暴露了。
车非鱼跑得很快,而且这里是黄家别院,随处都是黄家人,黄鹏也不敢大意,其实只是一声大吼,便直接落在练武场上,意在将车非鱼惊走。
对于昨晚一役,对车非鱼的破坏力,他仍是心有余悸。
黄鹿溪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笨贼,叫车非鱼啊,可是,好像他们都不待见他呢。
但是,他心的似乎又不错。
很为难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