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政大人,您可要为小的做主啊!”德流于实丝毫不顾官员的颜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道。
朵儿只班坐在高脚太师椅上,望着跪在身前,披头散发,一脸狼狈相的德流于实,略带怒气地道:“废物,海粮到底是怎么丢的,还不快快说来?”
德流于实听了朵儿只班的语气,又微微抬头瞄了一下他的神情,不由略微松口气,将早就打好的腹稿一一诉出。
“他们为什么要将你放回来?”朵儿只班听罢,问出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德流于实心内一紧,因为他知道朝廷对被俘虏官员的审查极其苛刻,如果不是自己和参政大人关系不错,那么现在肯定会是在公堂之上受审,一旦没有通过,轻则杀头,重则祸连九族,全部诛灭。
想到这里,他由衷的给朵儿只班再次磕了一个头,按照腹稿接着开口道:“参政大人,船破之时,小的没有犹豫,立刻跳进水中,准备以身殉国,怎奈有匪人捞起,无法自裁;等到被俘后,任凭匪人如何威逼利诱,小的均是不为所动,甚至还以绝食抗争。”
“说重点!”朵儿只班皱皱眉,有些不耐烦的道。
“是!”德流于实不敢再啰嗦,用简练的话语道:“匪人头目方国珍,要利用此次劫粮事件的影响,上通天听,达成他被招安封官的愿望。”
“痴心妄想!我这就上奏章,要亲自统兵缉拿方国珍这伙儿狗胆包天的海匪!”朵儿只班闻言冲冲大怒,抬手扬起桌边的茶杯,狠狠地砸在德流于实身边的青石地板上,摔得瓷屑四溅,动静好不吓人!
“你也写一篇奏章,重点说南人的狡诈与不可信!”半晌过后,朵儿只班好似想起什么,残忍地笑了下,命令式的向德流于实道:“最后建议朝廷将台州、庆元路一带的沿海居民尽数屠戮,以便断绝海匪的供应与支援!”
德流于实听完此话,心中生出无限恐惧,但如今小命捏在朵儿只班手中,只能唯唯诺诺的连声应是,乖乖地退下。
夜色苍茫下,一艘乌蓬小艇如飞鱼般掠过深黑色的海面,向着海湾处战舰如梭,樯桅林立朝廷剿匪舰队驶去,船头上站立着一位身穿官府,十分清瘦的中年男子,从他焦急的神情上可以看出,此去定有大事发生。
“周大人!”德流于实低声道:“您可要考虑清楚,如今参政大人决心已下,并且有皇王圣旨在身,此行恐怕难有作为啊?”
“身为当地父母官,如果连百姓的死活都无法保障,那做它何用?”周知府掷地有声道:“假若不成,舍去此身又有何妨?”
德流于实知道多说无用,只得无奈的摇摇头,上前拉住自己昔日的救命恩人,携手揽腕,一起踏着临时铺搭的宽厚木板,缓步走上高桅白帆的二层楼船。
“周知府此来,所为何事啊?”朵儿只班大咧咧地坐在正中的椅子上也不起身,明知故问道。
“卑职是为辖内百姓而来!”周思文大礼参拜,朗声说道。
“周知府好灵通的消息!”朵儿只班看了眼立在身旁的德流于实,面色一沉道:“却不知这些暴民与你何干?”
“参政大人,卑职身为台州府知府,辖管一方,任内百姓如同我的子侄,而今他们有难,我怎能袖手旁观?”周思文回道。
“方国珍等海匪聚众造反,劫夺海粮,照你的说法,他们也是你的子侄,现今犯下滔天大罪,那你是不是也脱不得干系了?”朵儿只班步步紧逼道。
“方国珍兄弟作乱,罪在少数人,关众多百姓何事?”周思文不卑不亢道:“今大人统兵剿匪,百姓纷纷称快,拥护至极!”
“可大人却要先屠尽沿海居民,那百姓岂不认为官军和海匪并没什么两样?在双重压迫下,起来反抗的百姓岂不是会越来越多?”
“老百姓是国家的基础,朝廷的根本,纳粮的保障,税收的来源,万万不容有失!”周思文激动地道:“如果参政大人定要一意孤行,屠戮沿海广大居民,那就从周某开始吧!”
看着闭目等死的周思文,朵儿只班就是一怔,他没料到,这么一个看似文弱书生般的官员,竟有如此不怕死的勇气,霎时生出惺惺相惜的念头,于是站起身,大笑着走到周知府身前,伸开大手,用力地拍了拍周知府的双肩道:“周知府所言极是,明日我便下令,调转船头,直捣海匪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