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雨小了许多,天刚蒙蒙亮,水仔就率众出发。一行人沿着已经泥泞不堪的山间小路骑马往目的地而去。斗武骑朱克在前面领路,淌过一片潮湿的山峦后,雨已经停了,而兴龙乡已经近在眼前。
这里受到战乱的影响很小,水仔骑马经过兴龙乡市集,看着一个个摊贩在两边贩卖蔬果干货,挑着扁担贩卖乡货的货郎穿行其中,喧哗嘈杂,人来人往很有些热闹。
可一行人奇怪的打扮引来诸多的目光,水仔见梁真把头埋进自己的怀里依旧呼呼大睡,赶紧道:
“玄武三卫,白虎三卫,你们快去打听一下三王庙和三仙观在什么地方,没想到这里人还真不少。”
说完只见六卫点头骑马而去。水仔又和欧阳亮等人找个些许僻静的地方呆着,以免引起更多众目。
“欧阳兄,你可知梁府里面和薛连成来往最多的人具体有哪些?”
水仔忽然这么一问,欧阳亮有些措手不及,头上直冒冷汗。如今和薛连成一旦扯上关系都意味着很有可能参与谋害上主夫人,水仔看似问得随意,实则是在试探问路。
没想到这个周山水表面看起来木然普通,内心却很有些机关。
可既然他问起,欧阳亮只得如实说道:
“除薛少以外,和薛连成关系最密切的当属朱雀三卫。至于其他诸卫,或多或少都有些来往。人嘛,有时候多少都喜欢巴结一下,但也有些个性不和的,看不管薛家的……”
水仔点点头,心想欧阳亮或许有些误会他的意思了,他其实只是想打听出宫小婉所说的黄栩族的叛逃者。
于是又问这朱雀三卫中除了凤眼卫不知来历以外,其余二人是谁。
“其余两人是一对孪生兄弟,分别叫李凌鹤、李霄鹤。说起来其祖上也是圣母血脉,听说他们的母亲和少主的外祖母乃是姐妹,算下来应该是少主的远房表叔。”
“哦?”
水仔一听,没想到这二人居然和梁真有亲缘。可这样一来,李氏兄弟就不可能是黄栩族人了,凤眼卫的可能性就大了。
“那凤眼卫究竟何时入的梁府?”
欧阳亮却摇头不知,只说凤眼是大概十年前才加入的光晟骑卫,但他之前就已经进入薛府很久了,只是那时大家都不知道薛府府内有这么个高手,而薛连成也对他的来历从不解释,其他护卫也不便探究。
一听欧阳亮这么说,水仔猜测薛连成似乎在刻意隐瞒凤眼的身世,如此恐怕从欧阳亮这里也问不出太多了。
又见几名护卫骑马而回,说已经打听到了三王庙和三仙观的去处——木鱼山。
水仔也不多问,集合众人就朝着护卫所说的木鱼山进发。
那三王庙和三仙观都在兴龙乡西面的高山之中,其中最高的一座主峰当地人称为木鱼山,因时常从山上传来木鱼敲击之声,故而得名。一行人到了山脚处,发现一户农家,打听之下,才找到上山的路。
上山的路崎岖异常,没走几步就只得下马,水仔抱下梁真,让诸卫牵马而行。一路上幽静异常,除密林山岩之外鲜有人踪。待众人攀爬了一个多小时,山路上忽然跑下几个香客,神情慌张不知所去,没过多久,又跑下几个和尚,口中不住念叨。
众人正觉得有些奇怪,上前欲问路,谁知那几个和尚却自顾念着大慈大悲佛主保佑,不理会众人只顾逃跑。奎虎骑刘彪性格火爆,见和尚不搭理人,两只黑手一伸,就拿住了一个下山小和尚。
“你这和尚也忒无礼!我们问你话呢!为撒不理人?”
刘彪大眼一瞪,络腮黑胡张牙舞爪的吼道。那小和尚被他突然一抓吓得浑身发抖,亢龙骑张高聿一见刘彪这样子只得摇头,斗武骑朱克连忙上前劝开刘彪,欠身对那小和尚说了句抱歉,然后问他去往三王庙和三仙观的方向。
那小和尚见这人白白净净的,比刚才那黑胡子似乎温和得多,吞了口唾沫才缓口气的说道:
“再往上走一里路,有一块冒泉水的黄石头,黄石头右边就是三仙观,黄石头往左再上山才到三王庙。”
说着又劝道:
“我劝你们现在别去上香,那群道士围了我们家师父,正在里面逞凶呢……”
那小和尚说完也不等朱克反应过来,就慌里慌张的跑下山去。
水仔一听也是有些纳闷,心想这道士和尚难道打起来了?于是赶紧招呼众人上山看个究竟。到得山腰一处稍平的地方,见果然有一块黄褐色的大石头靠在山壁上,几处泉眼正从石头缝里往外渗水。
那雨后的泉眼清水急冒,已然流得周围水声哗哗,汇成一股小溪流又沿着石缝往山下流去,梁真上前捧起一口喝来,连声叫道好清凉。
这时欧阳亮指着右边林中的一处青灰建筑说道:
“这里应该就是那和尚所说的三仙观了,周兄与少主在这里稍作歇息,我带张高聿和陈闯先进去看看。”
说完苍龙三卫留下马匹,便进了那三仙观。
水仔遥望半天,待得三人出来,发现欧阳亮面色苦笑不止,问道里面是啥情况。
欧阳亮说起,水仔才顿觉此行有点荒唐。
原来那三仙观中供奉的,乃是道家三清:元始天尊、灵宝道君以及太上老君,跟三仙族根本扯不上任何关系。
其余诸卫一听纷纷摇头哭笑不得,朱克是一脸尴尬,心想那三王庙估计也是如此。这时欧阳亮又说道观里的道士很少,听说都跑到山上的三王庙说理去了。
水仔一想既然都来了,也顺便去看看究竟如何,于是领着众人朝着左边山路而上,上了没多久,就见一处虚掩的庙门,门上的石顶上刻着“三王庙”三字。
就是这里了。可众人忽然庙门前一片狼藉,到处是石块木棒和碎木桶,显然是经过了一场打斗。
于是众人只将马匹拴好,进得庙来探问究竟。
三王庙并不大,庙内两边都是些低矮的偏房,只前面的空地上立了一个石香炉,里面正插着三只点燃的高香。香炉的前面呈了三只香案,分别用红色、绿色、黄色三种颜色制成了各式糕点斋饭。
水仔等人一见那斋饭的颜色,互相对视而不语,心里却微微一震。
红,绿,黄,这颜色似乎太过巧合。
香案上已是杯盘狼藉,糕点撒了一地。香炉前面是一座不高的灰砖青瓦大殿,匾额上写着“三王殿”,边上却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众人走近前去,见一群道士围在大殿一边,人群中央是两个小和尚挤着一个中年和尚,正坐在大殿面前的台阶上。
那中年和尚双手合十闭目念经,而那两个小和尚却被周围凶神恶煞的道士吓得浑身发抖。
周围十几个道士正拿着木棒石块乱砸东西,其中几个正对着三个和尚叫骂。
只听一个瘦高瘦高的道士说道:
“这泉眼历来都是我们观的,你们这些臭和尚挑了我们的水不说,居然还不付水钱,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蹲在地上的一个小和尚却辩解,说这泉眼以前根本就没有,是几年前才突然冒出来的,只因离得他们道观近,所以才被三仙观强行霸占。
谁知另一个矮道士却不服气,非得要和尚交出今天挑水的水钱。
手指头张开,开口便是五十大洋。
“这泉眼既然在这山上,两家共同取水便是。只因离得近就要收水钱,还收得这般多,你们也太过霸道了!再说这年月哪里付得出这么多钱?”
小和尚争辩完,那矮道士却冷笑一声:
“你们三王庙历来香火旺盛,连山下以往那些拜我们三清的都来你们庙里烧香,怎么会没钱?”
另一个小和尚却蹲在地上连连哭诉,说庙里香火虽旺盛,香油钱却是一年比一年少,就连今日举斋敬神的钱都不够,哪里还付得起五十大洋的水钱。
水仔起初听着觉得两边只为一口泉眼便起了争执,也太过小题大做。听到后面才明白过来,这群道士原来是因为道观里的香火被抢,故而借口泉眼之事来寻和尚们的麻烦。
瘦高道士见拿不到钱,忽然开骂:
“你们三王庙攒了每隔十五年攒起来的香火钱就为这一天,别在这里跟我们哭穷!”
十五年?
水仔和欧阳亮等人一听这字眼,面面相觑疑心大起。奎虎骑刘彪等人在一边看十几个大人欺负两个小孩,早已是义愤填膺。见水仔和统领欧阳亮都递来了眼神示意,挽起袖子就冲上前。
“滚!滚!没看见我家少主和少主爷来上香吗?”
刘彪根本不客气,拎起两个道士就扔到一边。娄虎骑刘虢也怒睁双眼吼道:
“别扰了我家少主清净,赶紧滚下山去!”
“你们这群道士也欺人太甚,为争几个香火钱把人家庙都给砸烂了。”
九卫中,虚武骑林仲卿和室武骑贺阳最不善言辞,可见此情形也忍不住开口责难。十几个道士忽见有香客给和尚撑腰,更是来气,拿起棍棒就凶神恶煞的凑过来轰人。
“走!走!赶紧走……”
“今天三王庙不上香,要上香去山下的三仙观!”
两个挑水的小和尚连忙上前劝阻,却被几个道士推搡在一边摔了个趔趄。其他骑卫哪里还按耐得住,抽出武器便奔上前去,欧阳亮是怕闹出人命,立即也跟了上去。
道士虽人多,却哪里是光晟骑卫的对手,没两下就撵得夺路而逃,丢下四周的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