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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层峦起伏的山区，周山药带着一营士兵已经翻下山坡进入河滩。前方就是溪山渡，渡过长江再往北走几公里就到了万县城。

县城的繁华错落隔江可见，一营骑哨探明的消息说双方均以停战，目前何、王两部人马驻扎在县城南岸，而唐式遵和潘文华两部则驻扎县城北岸。

何金鳌和王正钧接受杨森委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万县城，现在二人摆明了要大幅度的公开消息，防止唐式遵和潘文华明着翻脸。唐式遵几乎要气得吐血，又不敢公然发难，隔着江岸就骂何金鳌卑鄙无耻。

宫小婉得知情况后，立即叫部队改道往万县北城去，周山药担心唐式遵和何金鳌可能会再打起来，宫小婉却摇头说不会。

她躺在担架上，双眼微闭，周山药以为她在休息，没过一会儿她却睁开眼说道：

“二营、三营以及炮兵连后勤连全部开到万县北城……还有，立即派人通知乌杨镇的新一团驻军，叫陈铁生和何桀派人抬十箱古董过来……”

周山药问其他东西不用动吗？

“军需粮饷暂时不动，乌杨镇现在暂时做为新一团的后勤驻地。我会让联军督办署把这个镇子的防区划过来。”

“那为什么你要运十箱古董上来？现在又不缺钱花。”

宫小婉说道：

“杨森的军需和弹药肯定会先到万县，到时候除了会分配给既定的部队以外，还会剩下很多，我们用一部分古董换一批，再用一部分送给那些迎接杨森的各路师长将领……咳！咳……”

还没说完就咳嗽了起来，周山药立即替她盖好被褥，领会了她的意思。

三个营在北岸汇合后立即向东北方行军，到达万县县城时已是入夜，守城的唐式遵部巡哨兵却将他们拦了下来。周山药好说歹说没用，好不容易将宫小婉的特派员证件递了上去，一行人才进得城。

却不想城里几乎全是川军，各大客栈已经住满了军官士官，连通铺都已人满为患。酒楼赌坊大烟馆人头攒动，窑子青楼更是灯火通明。周山药满头大汗的四处打听，却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歇脚的地方，差点着急上火。

“这北城哪像是戒严的样子，要不我们过长江去南城吧？”

宫小婉摇摇头，说南城估计也是这样，一听说两边不打了，部队士兵全都松懈下来吃喝玩乐抽大烟了。

周山药摘下帽子扇着风，心想这样下去新一团六百多人这大半个月就得睡大街了，其他人倒还好，但宫小婉大伤初愈肯定不能露宿街头。

早知道就不进城了，周山药转遍县城到处找地方，直叫一个难。宫小婉见他着急，细细一想说道：

“城里面一定有大户人家有地方有空房，不过一般的士兵轻易不敢借宿，这些人都是有背景有靠山的，你看能不能打听到几家，我来想办法。”

周山药半开玩笑说道：

“你不会又像上次打劫张老太爷那样吧，这大县城里面枪声一响可不是闹着玩的。”

宫小婉白了他一眼，叫他赶紧派人去打听，又把特派员通行证递给他，让他顺便去一趟唐式遵的师部，吩咐道：

“师部文案那里应该有空白的嘉奖令，你拿证件去领一张出来，再找一套团级以上的军服。”

“能行吗？人家会给我？”

周山药担心不好拿，再说他和当官的交涉还是第一次。宫小婉却说没问题，特派员有这个权力。

“打仗光会拼命没有用，今后你得学会和这些军队政府的高级官僚打交道，有些时候一两句话能顶一个师……”

周山药有些疑虑拿着她的证件，又吩咐人去打听县城里有哪些大户没住人且又不愿意开门的，最后自己拿着证件去了唐式遵位于城北的临时师部。

宫小婉又叫后勤连把全部携带的三千块大洋准备好，然后让人抬到一处稍微僻静的巷道边等周山药回来。

“一个个都是钻钱眼的……老子塞了二十多块大洋才进的门！”

没多久周山药骂骂咧咧的回来了，宫小婉一听便知道他受了气，看着他拿着一张空白嘉奖令和一套参谋长的制服，知道受气是难免的，不过让他多接触接触这些军官总有好处，况且事情总算也是办了。

二人又等着打探消息的士兵，一个多小时后几人才回来，大致给宫小婉讲了一下情况。

“准备好笔墨。”

宫小婉吩咐道，然后接过嘉奖令，叫周山药将她扶坐起来。

见她在嘉奖令上写了些什么，写完又叫他拿着证件去师部盖章，周山药只得又跑一趟，这次回来得倒挺快，也没骂人，却一脸疑惑的问她到底准备做什么。

宫小婉却问道：

“师部的人是不是说赏金要我们自己掏？”

周山药点点头，但却更纳闷了。

宫小婉见他不明白，只得解释说：

“刚才我在嘉奖令上写的是——特令嘉奖县城里的杨家并奖赏银元三千块。理由是杨家犒劳守城的政府军有功。”

“杨家？”

周山药奇怪得不行，方才士兵打听下来，这家可是大豪绅，而且不好惹。

“杨家是县里的大户，你不认识杨家，他家的杨汉城你该认识吧。杨汉城是杨森的旧部，又是杨森的远亲，现在驻扎在渝西南的川军第五十五旅旅长，也是郭汝栋‘六部联盟’的其中一员。”

宫小婉一说，周山药这才想起好像有这么一个人，以前似乎听鲜英手下那些老兵说起过，杨汉城的老家正好就在万县。

又问：

“他家的几个大院大门紧闭，一个人都不让进，怎么成了犒劳政府军有功了？再说，就连唐式遵也不敢随便敲他家的门……”

宫小婉脸色苍白的一笑，说：

“你派个聪明点的人换上参谋长的制服，让他带几个士兵把这张嘉奖令和三千块银元送到杨家手上，看他们收不收。他们要是不收，在杨森回来前我们恐怕就真得在野外过夜了……”

周山药大惑不解，白拿三千大洋和杨森特派员的嘉奖令，这能有不收的吗？

他叫来一个连长换上衣服，又派出几个士兵按宫小婉的意思去做了。接着宫小婉又令部队全部移防到杨家那几个大院子的附近，在街道四处立起警戒线和岗哨，装出一副布防杨家产业的样子。

周山药把她安置在一处院墙下面，又叫士兵搭了一个临时的帐篷遮住她的担架，自己着坐在帐篷门口，背对着宫小婉。

杨家的人很爽快的把嘉奖令和银元收了，宫小婉得知后，缓了一口气说道：

“今夜就在外面过夜了，明天我们就能住进去了。”

周山药凑近她，装出好奇的样子，然后脸上露出一副似懂非懂的神情问她：

“你不会是想骗人上梯子，然后又抽梯子又喊冤吧？”

宫小婉微微一笑，把他的手拉进自己的怀里，说道：

“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单独去住一间客栈，只是，我想和你还有新一团的兄弟们多待一会儿……”

周山药大概已经猜到了她要对杨家做什么，可一听这话却忽然觉得十分奇怪。

她怎么了？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一时间他有些不明所以，见四个士兵在帐篷周围站岗，周山药对他们说道：

“累了就去休息，宫团长这里有我在。”

谁知士兵却答道：

“团长不休息，我们就不休息！”

他回过头和宫小婉相视一笑，说道：

“你不会有事的……”

他俯下身，帮她盖紧被褥，在那白净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额头很冰冷，翠灵石也依旧暗淡无光。

黑夜无尽，周山药早早的就睡着了，而宫小婉彻夜未眠，不断的摸着周山药一身补丁的军服，那下面是之前在和彭汉章部对战时，被机枪打穿的窟窿。

2

“我刚才想到一个可能，你记得我曾经问过你一个问题吗？三个族的伏羲决有什么不同？”

水仔搂着梁真问她，梁真回忆起那日在曲阳镇和他说起的话，说道：

“你说是颜色不同，我说的是杀的人不同。”

“不对……”

“那是什么？”

“就是练法不同，除此之外，仙灵气没有任何不同！三族其实本就是一族人，根本不分什么赤虹族、翠灵族……这句话上官婆婆对我说过，我当时却没能太明白，后来木鱼山人也说了，我才彻底懂了……”

梁真不解的看着他，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水仔虽然只是推测，但还是说道：

“不管是哪族人，如果用不是本族的伏羲决去催动本族的仙灵石，就会出现严重的气息冲突。同样，如过用本族的伏羲决去催动其他族的仙灵石也是一样。但是……”

“但是，只要仙灵石和伏羲决对应，不管你是哪族人，都可以使用任何种族的仙灵石而不会有任何矛盾。”

一番话说出来差点让梁真打了个冷战，这意味着她也可以用黄栩族伏羲决去催动黄栩石。

可她从来没想到过，吃惊的问道：

“你是说，如果我戴上黄栩族的黄栩石，再用黄栩族的伏羲决，就会……

“就会发出黄栩光！而且根本不会出现仙灵气冲突！我想，连皇娲决也是这样，只要知道咒语就行！”

水仔无比肯定，只是现在没有条件去尝试验证。梁真虽知道黄栩族的心法，可黄栩石却在上官婆婆那里。

他忽然跳下床，运练起黄栩钧晨罡气，胸前的黄栩钧晨痕开始一闪一灭，说道：

“再过九天我再炼化一次黄栩罡气，看一个全象之后，能不能让两种钧晨令同时存在体内。”

梁真正想着似乎不太可能，水仔先是发现了本族的钧晨令和伏羲决练法一模一样，只是体内气源不同而已。但现在他的推测更让她心跳，三族伏羲决大相径庭，可只要分别掌握练法，就可以保持互相不冲突。

只要对应上各自的仙灵石。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声音顽皮的说道：

“黄栩钧晨罡气用不了九天一次，一天一次就可以了！”

两人吓了一跳，忽听一声鹰啸从窗外的天空传来，水仔明白是谁躲在门外，旋即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钰儿！干嘛偷听我们说话？”

只见黄色的衣衫从门外一闪，周钰儿嘻嘻一笑就蹦了进来。

“我只是刚好路过，看见这房间里黄光一闪一闪的，所以……”

她止住笑容，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水仔有些无语，忽然看见梁真衣不遮体的斜躺在床上，慌忙上去替她盖好被褥。

周钰儿却不以为意，看见水仔居然脸红，不由得又调笑起来。

水仔见她顽皮，正色道：

“还不赶快出去把门关上，小心我把你送回木鱼山……”

没说完又忽然把她叫住：

“你刚才说黄栩钧晨罡气不用九天练一次，是真的吗？”

周钰儿小嘴一噘不去看他，说道：

“人家都要回木鱼山了……好可怜！”

一看拿她没办法，水仔又把她劝回来，梁真却不顾衣衫不整，双手一抱就把她搂在床边，像看着妹妹一样看着她，问道：

“你刚才说黄栩钧晨罡气一天一次就可以了？”

周钰儿很享受似的依偎在梁真怀里，点点头说道：

“你忘了我师娘是谁了？就是她告诉我师父的。”

“你师娘也叫周钰儿……”

水仔一想不免苦笑，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周钰儿眼珠一转，才慢慢说起来。

“我听师傅说，上古时代三个族各有神通，赤虹族擅长狩猎驯养，翠灵族擅长医术渔获，黄栩族则擅长桑蚕种植。说起来，就是三族的皇娲决各自有不同的效果。”

“原来如此……”

水仔这才明白一些缘故，又说赤虹圣颂和翠灵圣愈我们都知道，一个是强化身体各处机能，一个是可以救起重伤痊愈疾患。可至于黄栩族的黄栩圣泉，听宫小婉说是加速谷物的生长速度。

周钰儿点点头，说伏羲决和皇娲决的效果，三个族都知道，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他们各自的本质，却不一定了解。

水仔问究竟是什么本质，周钰儿只道：

“师娘当年告诉师傅的是，黄栩钧晨令和黄栩圣泉同出一脉，都有着加速的作用，其他族的钧晨罡气必须得练九天一次，而黄栩罡气只需要练一天一次就行了，道理很简单啊！”

水仔立即懂了，若有所悟的说道：

“钧晨罡气和皇娲决都是仙灵气通过不同方式的一种转化。这么说来，翠灵罡气练完就会自动愈合伤口，赤虹罡气岂不是越练越强壮？”

说着举起自己的手臂仔细瞧来瞧去，却发现并没有意想中的变得粗壮。

周钰儿晃了晃脑袋，两只辫子摇来摇去，苦思半天又说：

“其他两族应该是这样，至少我师父是这么推测的……”

又笑说道坐在姐姐怀里好舒服，真想一直这么坐下去。水仔见她撒娇似的神情，居然有些嫉妒，于是说天也不早了，快快回房歇息明天好赶路，还略带训斥的说道以后不许偷听他和姐姐的谈话。

周钰儿又吐吐舌头，眼珠子一转，掏出竹笛说道：

“那我给公子和姐姐吹个曲子吧，就当谢罪咯？”

说完竹笛贴唇，一曲曼音悠悠传来，却不是那悠扬高亢的仙灵扶桑曲，而是另一种舒缓而别致的音调。

纤若游凤细舞，宛若桃花含笑，静若松柏林立，激若鸿雁高鸣，笛声百转而绕，如一股穿越山间的清流和薄雾，徜徉脑海荡涤心肺。一曲吹完，好似春风化雨般沐浴体肤，又似静夜下凝神望月而细细思索。水仔听罢，不得不叹服周钰儿小小年纪这音律造诣已是极致，见她已悄然走出房间掩上房门而去，心中那一丝仅有的善意责怪居然消弭于无。

梁真却听得出神，秀瞳微闭娥眉舒展，长睫微微抖动，暮光下肚兜半挂，香肩半露，双腿折卷一侧，仙临凡世般的倚在床上，只让水仔看得如梦如画，如痴如醉。

他情不自禁的倚拢她，而伊人回神，霞飞面颐，羞笑频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