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金黄色的光之巨浪渐渐退开，梁真精疲力竭的趴在水仔背后，双手紧紧环抱着他。

整个梁府内院已被仙灵光夷为一片光秃秃的平地，五栋烧塌的大殿和中间的残塔都被光浪推成了粉末，环顾四下，已然没了任何活人的踪影。

朱克、林仲卿、贺阳、刘彪……包括欧阳亮和那对双胞胎朱雀护卫，都已在强大的仙灵光下形神俱灭。

还有周钰儿……

水仔悲痛欲绝，身体如紧绷的弹簧一般，大叫着持枪猛地射击。

砰！砰！砰！砰！……

一梭子弹瞬间全部打完，带着红光的子弹飞向凤眼卫，却在红黄交错的几缕光华闪过后，全部弹飞。

凤眼只微微被震退了小半步而已，她依旧立在当前，金色的头发滋展在空中，随风舞动，那一对金色凤眼的直勾勾的盯着水仔和梁真。

额头上黄栩石又开始逐渐发亮。

水仔知她又要发动伏羲决，立即再次腾起两道钧晨罡气，可梁真已经力竭，无法再次念诵赤虹圣颂，他只有带她冲出去，再寻找机会对付眼前这个黄栩圣母。

她太强大了！原来刚才她一直隐忍不发是为了不误伤自己人，谁料薛连成重伤倒地后，逼她来个玉石俱焚。

这个金色恶魔被唤醒了！

薛连成呢？

水仔心中忽动，一看向刚才薛连成倒下的地方，大吃一惊！

他居然还活着！

薛连成倒在地上，胸前有一点明显的白色亮光正在忽明忽暗的闪烁，随着他圆圆的腹部那微弱的一呼一吸而慢慢起伏。水仔见那光芒似曾相识，却差点想不起来。

对了！那白色光芒在宫小婉于树林里大战柴更生时，和那老头龙头拐杖上发出的白光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光？

没及水仔细想，凤眼也发现了身边的薛连成，她立即将金发褪下，批在背后变回了黑色，而那凤眼中忽然闪出一道金光直扑水仔而来。

是虎眼决！

凤眼担心自己再次发动鲸须决会要了薛连成的命，于是降低了伏羲决的层数。

水仔急忙将气罩运练至最大，一红一黄相错而至，黄栩光柱猛然袭上立即扯破了两道光罩，好在酸溜溜马蹄飞快带二人避开了正面。只听一阵闷响过后，红马酸溜溜四蹄乱跳，差点将两人摔下马来。

好强的伏羲决！比之宫小婉的虎眼决不知强了多少！

他紧握缰绳，咬牙策马向一边疾跑，谁知凤眼根本不放过，又是一道虎眼决光柱向二人袭来。

糟了！被正面击中恐怕就要没命了！

水仔虽慌乱，可策马一跃的同时，酸溜溜已经腾空而起奔向了内院下山的小路，正待再次躲避，却忽然听见天空中有一声鹰啸。

一个白色的影子忽然急速滑下，打歪了凤眼几乎致命的光之追击。

黄栩光柱偏了一个角度，在骏马踏蹄而飞的身边掀出一个巨坑，水仔猛地回头望去，听一个细小伶俐的声音从天上传来。

“周公子快跑！”

是周钰儿！

她的一只胳膊正被天空中的白鹰抓住，另一只手持翠绿的竹笛正在空中翻打，脚踢如舞，呼喊的同时像一只凌空的黄色蝴蝶在缠斗凤眼。水仔一见她居然没事，心中大喜。

原来是白鹰救了她，让她避开了地面的光之巨浪！

凤眼也立即察觉了这白鹰非同寻常，一道红色的月牙痕虽隐藏在羽毛中，却是依旧刺眼，周钰儿娇小的手臂被它抓着半悬在空，鹰和人的身上全都冒着一股红色的蒸汽。

“居然是金阳羽卫！”

凤眼卫方才明白周钰儿身份，不由得大为警惕，但见凤翎双头枪快速旋转，一道光圈急掠头顶上空。

“钰儿小心！她太厉害了！”

水仔焦急的不停大喊，可看见周钰儿虽半吊在空中，却灵活的避开枪击，只和凤眼打得不相上下。

周钰儿见水仔勒马，着急的喊道：

“公子快带姐姐走！我没事！”

一见眼下再不走或许就再没机会了，水仔心里虽极度担忧，但一想到身后几近虚脱的梁真，最后还是咬牙挥手一鞭。

小红马嘶鸣一声，载着二人飞驰而下。

“钰儿怎么办？”

梁真微弱的一问，双手依旧紧紧的抱着他。

水仔再次勒马而停，焦急的往后看去，他不确定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但至少她就是黄栩圣母，而薛连成之前明明呼喊了一声：小雪。

是黄栩圣母柳如雪？她不是已经死了十六年了吗？

若真是她？那村口古墓中的骸骨又会是谁？

而黄栩圣母柳如雪，为什么又会成为凤眼卫鬼雀骑，最好和薛连成搅在一块？

此刻他有太多的疑问，却无暇细想。只有一点水仔能确定，她和薛连成是冲着赤虹石和赤虹杯来的，他不能让真儿有半分闪失。

想到这里他再次策马，带冲出梁府后，又回头紧望。

远处光秃秃的空地间的搏斗已不见人影，只看得见一闪一灭的黄栩光和赤虹罡气了。可没观望多久，水仔就看见小白鹰抓着周钰儿的小胳膊腾空而起，变成一个小点迅速的朝天空撤离。

突然，又是一道急亮的黄栩光柱闪出地面，飞抵上空正面击中了天上的白鹰！

“钰儿！”

水仔惊得一声大叫，连心脏都快扑了出来。

2

程之旺望着远远的天际处，那方向正闪现着的阵阵金黄色的光芒和赤红色的汽晕，心里一阵颤动。

他已经好久没看见过如此金黄炽盛的黄栩族仙灵光了。

之前遇到的翠灵圣母宫小婉已然是让他大开眼界，但相比眼前，恐怕就连她的仙灵光也要稍逊一筹。

黄栩光传来的位置是江州梁府的方向，黄栩石到底是谁在使用？为何光亮如此强烈而纯粹？程之旺内心涌起一阵阵疑问，回过头去时，看见柴更生正盘坐在床上，双眼又蒙上了一条青布眼罩。

他那刚刚长出来的头颅耗费了他太多的体力，这会儿正在龙吴钩的帮助下，用鼓蒙玉杖治疗和恢复。

龙吴钩也察觉到了窗户外天边的异常亮光，问道：

“是赤虹族？”

程之旺点点头，说：

“从赤虹光和赤虹罡气的亮度上看，应该是赤虹子和光晟骑卫，不过后面的黄栩光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没弄明白。”

“黄栩石在赤虹族手上，这么说来，应该是赤虹子在用。”

龙吴钩收起鼓蒙玉杖，看见柴老爷子呼吸均匀，也不敢打扰他。径直走到窗前，盯着那闪起仙灵光的方向。

可发现程之旺正在摇头，龙吴钩问道我说得不对吗。

“仙灵石确实只有圣母血脉才能使用，可问题是，既然赤虹子有赤虹石，为何还要使用黄栩石呢？她就不怕仙灵气冲突吗？还有一点，他们究竟和谁在交战？”

“你确定是黄栩光，而不是黄栩罡气？”

龙吴钩分不清两者的区别，程之旺很肯定的点了点头说：

“光亮强度完全不一样，仙灵光发出乃是亮光，刺眼夺目。钧晨罡气发出乃是气体散光，光亮缓而弥散。而且仙灵光的持续时间要长得多。”

龙吴钩看似明白的点头，打开玉骨扇轻轻拍扇，似乎觉得身体很热。程之旺一见，问道你伤口没恢复吗？

龙吴钩苦笑了一下，说幸好小腹只被宫小婉刺了一剑，否则恐怕发热的就不只是伤口了。又说当时自己在河滩上真是倒霉，居然被她歪打正着伤到了本体。

“若我本体无恙，翠灵圣母早就变成了我掌下鬼了，何至于现在……哎……”

鼓蒙人除了小腹某特殊穴位以外，其他身体部位就算受伤致残也可以逐渐复原，根本就是打不死磨不烂的。

可一旦本体受伤就会十分危险，龙吴钩的武功绝不在宫小婉之下，但居然两次都被轩辕剑法擦到小腹，失去了制敌的机会。

想到这里程之旺只能叹道：

“哎！说运气差也是运气差，说运气好也是运气好。如果当时翠灵圣母剩下的三剑全部刺到老爷子的小腹，他的本体恐怕早已经烂穿了。”

说完又对龙吴钩说道：

“如果你没什么大碍的话，你就跟我去江州摸一摸情况吧。反正重庆离那边不算远，快马的话，一两个钟头就可以到了。我现在很想弄清楚到底是谁在使用黄栩石，如有机会，还能趁机拿回来。”

龙吴钩看了看柴更生，见他打坐休息不说话，很干脆的答应了。

“我去倒无妨。现在老爷子恢复得慢，连话也说不了，我就替他做了这个主吧！”

又悄声说道：

“但我们还是得偷偷摸摸过去，虽然重庆附近全是我们的部队，路上没大碍，可既然要趁机拿回黄栩石，到时候……”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柴更生旁边的阿土妹。程之旺明白他的顾虑，低声说道：

“那我们就赶紧上路！我看那边打得快差不多了。”

潘汉森得知二人要去江州，心中有些担心，但看程之旺说的妥妥的，而且重庆附近也并没有什么大的威胁，毕竟黔军的两个主力师都在周围。

“一定要照顾好老爷子和大小姐，我们去去就回！”

潘汉森只得安排了一些人护送他们过江，待送到防线以外的江州后，二人二马立即朝着西城外梁府的方向摸过去，程之旺先派龙吴钩前去探路，然后自己待在离梁府有些远的附近等候。

可龙吴钩没去多久就慌忙跑回，大叫着让程之旺赶快躲起来。

“两匹光晟马！一个马上骑了个女人，另一个上面躺了个胖子，看样子应该是赤虹族的钧晨护卫。”

“哦？没有其他人吗？”

程之旺神经立即紧了起来，龙吴钩摇摇头，说自己不敢再靠近了，一个钧晨护卫他还能够对付，多了可就麻烦了。

两人连忙躲进路边阴影处，没多久就见一个骑马的黑衣女子出现在视野里，缓缓策马沿着大路而来，女子后面还跟着另一匹马，上面的人似乎半趴着在休息。

他忽然觉得有些异常，赤虹族又收女人做钧晨护卫了？程之旺觉得不对劲，壮起胆子慢慢摸上前去，待骑马的女子走近了，才勉强看清她的面容。

可就在他认清那女人的一瞬间，程之旺整个人似乎被一道闪电击中，浑身僵硬麻木。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什么。

女子面容端庄秀丽，双目如凤，额头正中镶嵌着精亮的黄栩石。可这还不是主要的，那一眉一目的频传雅致让他目瞪口呆——这让他的内心突然涌出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脑海里突然泛出了十六年前的一场痛苦的回忆。

他缓缓站起身，呆滞的走上路中央。

龙吴钩没注意他的异常，急得想把他拉回来，却发现根本拉不动他。这时那黑衣女骑卫已经骑马到了程之旺跟前，却忽然策马而停，女子的脸上写满吃惊，似乎认出了挡在路中间的程之旺。

“是你……少阳？”

轻盈的声音呼出一种熟悉的味道。

程之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看着她被岁月剥夺了亮色的脸上递现出一些皱纹，可依旧有残余的少许青春时的稚嫩与光华还留在眉宇间，而那对凤眼，完全是他十几年来魂牵梦绕的模样。

他口中喃喃的说道：

“为什么会是你，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