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水仔被五花大绑扔在床上，几个黔军警卫被潘汉森命令目不转睛的守着他。已经入夜三更，别说有人看着，就算没人他也根本睡不着。

他琢磨薛连成和柴更生肯定在商量着什么对梁真不利的事情，很明显他们已经走到了一堆，至于究竟什么事情，他没法搞清。他最担忧的是梁真的安危，虽然她和周钰儿逃了出去，可没有赤虹石的保护，再遇到凤眼卫可就难说后果。

可他更担心是，如果她来救自己，肯定被薛连成再次抓住。

他只希望周钰儿能劝住她，让她千万别做傻事。

正想着，阿土妹却鬼鬼祟祟的窜了进来，还撵走了看押他的警卫，脸上一股使坏的神情。

水仔见到她手上正藏着什么东西，心头一惊。

“你要干嘛？”

阿土妹邪笑了一下，掏出一把亮闪闪的匕首，刀锋滑到他的裤裆，对水仔说道：

“看不出来啊！你周山水居然得了一个大美人啊……”

说着，匕首就在他裤裆前慢慢比划，吓得水仔冷汗直冒。

“你……你别乱来哦！”

匕首又举了上来，阿土妹突然转笑为怒，凶神恶煞的问道：

“说！周山药在什么地方？要是敢不老实交代，看我不骟了你！”

水仔是知道这丫头凡事不计后果，什么恶事都做得出来，愁眉苦脸回答：

“我也不晓得他在哪儿，我和他都一个多月没见面了。”

阿土妹哪里肯放过他，匕首一划，就在他裤裆上开了个口子。

水仔吓得大叫，看守的警卫一听立刻前来制止，阿土妹转脸一呵，两名警卫只得又乖乖的退了回去。

“你要是不说，你那位美人恐怕就得守活寡咯。”

“我真不晓得……喂！你别乱来！我知道去哪里找他！”

水仔急得只能将就应付，阿土妹一听，沉着脸色赶紧就问：

“去哪里找他！老实说！”

水仔叫苦不迭，想了半天只得说去下川东乌杨镇应该能找到哥哥，不过刚说完就立刻后悔了，别说周山药此刻还在不在乌杨镇，就算在，如果得知是自己出卖他，恐怕得被哥哥给活活揍死。

再说周山药已经是宫小婉的圣王，阿土妹一旦得知，还不得闹出人命？

他知道阿土妹的厉害，正后悔，阿土妹却收起了匕首，嘴里哼了一句：

“正好！我们明天就出发。谅你也不敢骗我，否则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水仔听着愣了一下，见她走出了房门，心里忽然犯了嘀咕。

明天出发？这么说黔军又要开拔了？去哪儿？

一直琢磨到天亮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直到薛连成一大早推门进来，对他说道：

“启程吧周护卫，从今天起我们就得赶远路咯！”

“去哪儿？”

“下川东！听说你的兄弟周山药也在那里。”

2

这几天里，杨森的私人府邸是张灯结彩，红翠相倚，就连一边的联军司令部也是贴满喜字挂满红花。各军部军官及当地官员已经悉数赶来，周山药做为团级干部，也被请来参加联军总司令杨森的喜宴。

今天杨森要迎娶的，是他的九姨太——宫小婉。

上午九点，三层的英式洋楼前就站满了各方来宾，外面庭院的草坪上也摆满了桌椅板凳，除个别高级别将领在洋楼内参加婚宴以外，其余人等皆在外面的花园内用餐，周山药坐在草坪上最外围的一桌，远远的看着前面洋楼前攒动的人群。

同桌的人几乎都是团级左右的军事干部，互相寒暄认识了一下，几个唐式遵部的团长就嘀嘀咕咕的议论了起来。

“听说没？总司令这回娶的姨太太有点怪，嫁人不穿红衣裳，翩翩要穿绿衣裳。”

一个团参谋却说道：

“早就听说了，你们都晓得杨司令已经娶了个婆娘，除了漂亮以外，个个脾气都不一样，但这回这个更不一样咯。”

另一人也跟着附和：

“我也听说了，我们团下面的人想不通，说娶个婆娘穿绿衣服，恐怕不是好兆头哦！”

几个军官一听其意不免偷笑，又一个说道：

“不过我听我们师长说，这回这个姨太太是杨森九个婆娘里面最漂亮的一个，长得那叫一个标致。唐师长那天晚上就见了她一回，回来就马上叹气，说自己白当四十多年男人。”

“哈哈，你们唐师长是要做偷腥的准备嘛？趁杨司令不在给他戴顶绿帽子，反正他婆娘多，哪个给他戴绿帽子他又不晓得！”

说完几人顿时大笑，接着众人又嘀嘀咕咕的开始说些浑话，只周山药在一边默然不语，沉着脸呆呆的看着远处。

午时未到，就听几声锣鼓声传来，众人立即止住议论，见一大轿从外面进来，个身穿绿褂子的轿夫抬着一顶两米多高的绿色屋轿进来，前后皆是伴行的迎亲队伍。

杨森骑着高头大马，却是一身红褂子走在前面，几个军官随人群一声欢呼喝彩，又转过脸笑着议论：

“就算是我看过这么多人娶堂客，这红配绿还是今天第一见哦！”

“不稀奇不稀奇，去年我堂哥在成都结婚，新娘子穿的还是白衣服，像吊丧一样！我几个叔伯骂了半天不吉利，最后还不是照样把酒席给办了！”

“别说不稀奇，我看杨司令娶了个婆娘，已经算稀奇的了。”

“别人是总司令，想娶几个就娶几个，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今天来是想看看，这堂客到底长啥子样，能把司令迷得神魂颠倒。”

“就是就是！我手下那些兄弟早就在议论，说总司令娶姨太的时候，为了避嫌非得在船上弄酒席。现在回到四川本来倡议新政，结果自己又马上娶了九姨太。这回一定要我搞清楚，这婆娘到底是哪路神仙，搞得总司令连原则都不要了。”

……

正议论着，迎亲队伍已经来到洋楼下面，杨森跳下马来走近轿子前，只听一阵锣鼓喧鸣，一个头戴绿丝巾盖头，身穿绿色长裙的新娘迈步下来，还未踏地，杨森便一把抱起她，紧接着人群传来一阵欢呼。

鼓乐声震耳欲聋，两队穿着整齐的仪仗队踏着正步从另一边走来，举枪鸣放贺礼，天空中又撒下一堆礼花，一个军官看着新鲜，转脸朝周山药问道：

“你说这算哪门子婚礼，洋不洋土不土的。”

周山药正在发呆，一下被问得愣住，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支支吾吾的应付了几句。另一个人却接过话茬说：

“杨司令奉行新政，前几年就在搞啥子建设新四川，恐怕这婚礼也是新政之一哦。”

几个军官笑骂了几句，却没理会周山药此刻脸色暗淡，失魂落魄一般的发呆看着那绿装的新娘。

等杨森将新娘子抱到洋楼前的台阶上，才慢慢将她放下，吕复等人亲属高官立即迎上前来，除了周围几个杨森的姨太太脸上有些强装高兴以外，众人皆笑逐颜开抱拳道喜。

杨森满脸神采飞扬，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两个拍照的士官乘机抬着相机上前，安排众人排位站好，接着开始布置拍照。

杨森将披着盖头的新娘子挽在中间，众人皆按次序依次而立，接着就是一道刺眼的白光一闪。

下面又是一阵欢呼，军官们叫嚣着，要总司令揭开新娘子的盖头，周山药这一桌离得最远，几个军官一听之下也立即站起来跟着起哄。杨森也不推辞，见属下们热情沸腾，双手一举示意安静。

接着，就将新娘子的盖头一掀，绿色的丝巾盖头落了地。

但见那新娘面容灵气婉约，清丽秀美，目生莲花眉若弯月，细白的腮边抹了一缕红，更显得楚楚动人。她的额头上一颗晶亮的绿宝石正熠熠发光，宝石周围的皮肤上还用线条勾勒了一圈盘卷的龙形花纹。

周山药从未想到过，出嫁的宫小婉是这么漂亮。

可那盛绽在阳光下的一踪芳华，却好似扯碎了他内心哀鸣而剩的最后一颗残渣。尖缘利角，血肉模糊的扎在他颤抖的心脏上。

院内已是一片惊呼，同桌的几个军官几乎看呆了，半响后才纷纷拍手大赞。

杨森一见众人艳羡的表情好不得意，举手示意上菜上酒开席，只见早已准备好的珍馐佳肴陆续呈上，众宾客又是一阵欢呼，开始大快朵颐。

周山药同一桌的几个军官正开始动筷子，其中一个却忽然奇道：

“咦？刚才新一团的周团长呢？”

众人转头看着那个空荡荡的座位，又四处望了望，均摇头不解。

宫小婉挽起杨森的胳膊，随着他转身入楼，转眼的一刹那，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淡淡的消失在草坪外。

她心头一震，转过了脸。